江月娇正要去办公室问物理题，路上恰好看见李橘老师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不小心摔了一跤，箱子里的东西洒了出来，滚了一地。
    她连忙跑过去扶起李橘，“李老师，你没事吧？”
    李橘有点狼狈的拍了拍裙角沾的土，伸手把眼镜扶正。
    “我没事，谢谢你。”
    她又弯腰，将箱子扶正，把滚落出来的东西，一件件捡回去。
    “李老师，我帮你捡吧。”江月娇蹲下，陪她一起捡。
    她从右边捡起一个盒子，将半截散落出来的项链塞回去。
    又从左边捡起一沓信，瞟了一眼，信封上写着吾爱橘子亲启。
    终于捡完了所有的东西，观察了一下老师的脸色，江月娇犹豫着开口，“李老师，这些东西是……”
    她的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李橘叹了口气，眼神平静，细看，却泛起轻微的波澜。
    她带着江月娇在路边的石块上坐下。
    许是因为有些事情无人诉说，压在心上太久，这一刻，面对自己的学生，面对十八九岁女孩澄澈的眼眸，李橘突然来了倾诉的欲望。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包装破旧，边缘都磨起了毛边，打开，里面是一条样式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手表。
    手表很旧，看的出来，戴了很久。
    “这是他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几百块钱的一只表。可是对于那时刚上大学的我们，这块表，是一个月的生活费。”
    “为了买这块表，他每次晚上没课的时候，就去帮别人搬运装卸。夏天三十六度，他一夜不睡，挥汗如雨，第二天浑身肌肉酸痛，就只是为了挣那一百块钱。”
    后来这块表，她戴了十年。
    后来他送了她更加贵重的表，可哪一块，都没有这一块更合她心意。
    李橘又拿出一摞信封，“这是大三那年，我去乡镇中学实习，他在市里企业实习。乡里偏远，信号不好，打电话还得站到山顶上找信号，后来他买了一摞信封，每天给我写信。”
    江月娇听的惊讶，十年前，智能机应当普及了，在这个手机能联系的时代，竟然还有人愿意写信。
    “虽然信件要三四天以后才能邮到，我们得到的都是对方已经过时的消息。可我实习了半年，他给我写了半年。”李橘数了数手里的信，一共三百二十封。
    轻飘飘的纸张叠在一起，在她心上变成沉甸甸的难过。
    李橘拿出一个特别小的盒子，里面是小小的金圈戒指，做工简单粗糙，“这是大四毕业那年，他向我求婚时，亲手给我带上的金戒指。”
    那一年，一个平常的午后，在她找工作再一次碰壁之后，他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单膝下跪，认真的做出有关一生的承诺。
    他说，以后一定会把戒指换成钻戒，然后再向她求一次婚。
    后来，他有了买钻戒的能力，可早已忘记二十三岁时，信誓旦旦许下的承诺。
    箱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承载着一段过往。
    江月娇静静的听着，努力扮演好一个听众的角色。
    从李老师的描述中，她好像看见了两个贫穷落魄的年轻人，相互扶持着，在穷困艰难的日子里，温暖着彼此，一步步组建自己的小家庭。
    李橘把每一件东西都放好，把箱子重新封了起来，人有些沉默。
    江月娇垂下眼睛，眸色翻滚，心里蔓延着一种难言的滋味。
    原来，曾经如此相爱的人，有一天也会分道扬镳吗？
    那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
    真的值得人相信吗？
    爱的期限，是多久呢？
    “李老师，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橘推了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黯然的光，“还给他。”
    江月娇陪她一起走到学校财务部，李橘把箱子放在门口，在上面留了字条。
    “嘭”的一声，箱子落地，发出重重的声响。
    李橘心里，忽的轻松了一下。
    她把箱子还给他，连同他曾经对她的心意，也一起还给他。
    抬头，天高云阔，鸟自北至南，自由而飞，它们要寻找更温暖的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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