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瓦连京的车驶出大门,想再掏根烟,烟盒恰好空了,抬头看见不远处商场还没来得及撤掉的圣诞树,我第一次见到瓦连京,也是在去年这个时候,快要放新年假,在一家破烂修车铺,在一群半大小子面前,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惊觉这过去的一年里鲜有思考的时间,每一天都被情绪塞得很满当,被动地由时间驱赶向前,不过一年,悲喜却已过了好几轮,我如果是为了瞬间而活,这一年大概拥有我半生所在追求的时刻。我时常在想,我要是离开瓦连京,还是会回到之前的秩序,理智又平静地一天天被生活消耗,做个和尚,不为痛活,也不为爱活。
快走到卖烟地方的时候,晁劲函突然要跟我视频通话,我脱掉一只手套,手指一下就被风吹得僵硬,难以按下接通:“喂?”
他那头一张大脸晃来晃去,吵吵嚷嚷的,过了好半天才对上镜头,然后立刻被吓了一跳:“几天不见,你咋长得像要饭的了?瓦连京终于受不了你不剃胡子把你赶出来了?”
我吸吸鼻子,想跟他开两句玩笑,开口声音却很沙哑,他一听,立刻正了脸色问我出了什么事。这一问,我鼻头一酸,止也止不住地哭起来,手指头沾了眼泪,僵得握不住手机。我难堪极了,这么些日子过去,自以为已经麻木如磐石,经人一提却还是要站在零下几十度的雪地里哭,这两个月流得眼泪实在太多了点,足以让人从同情到厌烦,连我自己都感到一阵深深的厌恶。那头的晁劲函什么也没说,只很安静地看着我,像是屏幕卡住了。
喂?喂喂?你信号不好?我抓着手机瓮声瓮气地喊了两声,正待要挂断,晁劲函突然开口道,老蒋啊,他对你不好。
这话像一巴掌将我打得噤了声,那档子事出了后,我一反往常,对谁也没有讲过,晁劲函理应什么也不知道,相反,我因为心虚,在他面前常常有意识地炫耀式提起,此刻却被他一语中的,直直说出这样的话来,几乎叫我愣了神。
你,你怎么这么说呢?我结结巴巴问道。其原因究来究去无非是我表现得用情过深,相信付出总是有回报的歪理,想当然以为情爱也是如此,于是,我开始有些迷惑,到底是谁欠了谁呢?谁又理应遭谁的怨呢?
这一切都想不清楚之后,我的思绪时常自相矛盾,前两分钟痛苦得恨不能将他剥皮饮血,后两分钟又思念他得哭起来,想全都不计较,只往他怀里钻,闻他的味道。
坐在椅子上跟晁劲函长谈一番,我感到又被扯回地面稍稍,他建议我干脆回国开个假条gap一年,说我这心理状态也没法继续读了,还能挽救一下绩点。我说我考虑一下,主要是没办法跟我妈交代。谈着谈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烦心事只有学业和前途,这些都是能掌控有意义的东西,是付出大抵就能有回报的,某个瞬间我甚至感到生活在眼前又清澈了。
我抽抽鼻子,说,你说得对。我现在一刻也不想跟他呆,明天我就买机票回来,早该这样了。
晁劲函在那头沉默两秒,说,不是,我觉得你没明白……你哪儿离得开……算了吧,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没办法做决定,你还是先跟他把这头的帐算清了再替你自己做打算吧!
他的话我没完全听明白,打完电话只觉得又有了勇气,我清楚地知道我需要帮助来摆脱这样的境地。
――我求不来他爱我,过去我总以为是他不愿,于是怨他恨他,但时至今日我渐渐明白,我想要的爱永远落不到我头上来,倒不是因为,他若真的一心爱护我了,我根本不会有这样强烈的、被我妄称作“爱”的情感。说白了,于所有人而言,感恩不是一个连续的状态,甚至不会是一种深刻的情感,因为无论是谁,总会试图去解释其成因其动机,好像一旦怀着感恩便能将对方的付出一笔勾销,过后那点感恩之心也所剩无几;然而伤害是,伤害永远来得刻骨铭心,并且从不消散,即便是拿其取乐,也像是用砂纸抛磨,直至不成人形。
上次做过一次后算是破了冰,在那之后某些我惊醒的晚上,又将他按在床头做过几回。我从前最爱要他骑上来,或者背过去,但那几回偏要正对他的脸,完事之后要他双臂环住我,唯有感受到他热腾腾散着汗的黏腻皮肤时,我才能分得清楚梦和现实。后来我渐渐意识到我其实只是想抱他,想与他有最基本的、最低的、最易满足的肌肤相亲。我想我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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