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稷回到得观别苑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手机上有两通未接来电,均来自私人助理付屿。
他不想回电,坐在车里点燃一支烟。
看到江新停过得不错,他心情复杂,既觉得欣慰,又觉得痛苦,像经历一场戒断反应,明知道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却禁受不住错误的吸引力,反复摇摆。
他从小到大,没有为任何事物着迷过,同龄人喜好的游戏、电影,他毫不热衷,哪怕是烟,也是会抽,但可有可无的状态。他自控力良好,从不上瘾,唯独在江新停这件事上,他做不到游刃有余。
可最后理智还是扳回一城,如果江新停不需要他,他可以保持距离。
作出决定时,一根烟恰好抽完,最后一丝火光湮灭,他扔掉烟头,从停车场上来,却看到家门外立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
对方沉闷的着装加重了自己的烦躁,程思稷皱了皱眉,一手扯松领带,一边打开家门:“你来做什么。”
付屿跟着踏进去,语调也有一点冷:“因为程总您不接电话。”
“没听到。”程思稷敷衍,在玄关处换鞋,也不管付屿换没换,换什么,反正他熟悉得足以自己搞定。
“下午发您的并购计划,请您尽快敲定,否则会被对家公司抢占先机。”付屿走得近了,嗅出程思稷身上浓郁的烟味,又说,“你又抽烟了?”
“您”变成了“你”。
付屿抿起薄唇,看到程思稷面无表情地错身路过他,带来从屋外染上的冷冽空气。
深秋的夜晚温度降得很快,窗户未关,风将窗帘吹得鼓起。程思稷坐进沙发里,领口微敞,姿势倾颓,疲惫地搓揉眉心,而后手掌下移,轻轻摁压右小腿侧面的位置。他这副模样付屿很熟悉,再难的工作都不会让他产生这种挫败的情绪,只有那个人会。
付屿亲眼见过离婚手续办完以后,程思稷从国外回来,一个人面对这幢空洞别墅时,死寂一般的眼神。
见过他在黑夜里坐靠在电竞室的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见过他苦苦寻找江新停,每年都有雪片似的消息从私家侦探处飞来,他怀抱希望去验证,又一次次失望。
他甚至至今还在为江新停续着商业保险的费用。
“腿疾又犯了?”付屿关好窗,娴熟地从电视柜里取出充电热水袋,插上电源,“天冷了,少呆在室外。”
程思稷低低地“嗯”了一声。
付屿沉默三秒,还是忍不住问:“你去见了小江?”
从江新停复出以后他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又从昨晚的司机那里得到印证。
程思稷掉梢起眼皮,觑他一眼:“付屿,你觉不觉得你管得太宽。”
付屿跟着他工作十几年,从初掌程氏,就跟在他身边,既是下属,又是友人。忠心不二是一,工作能力强是二,难以被取代。
“他不适合你。”付屿说,“他年纪太小。”
程思稷在黑暗中很轻地笑了一声。
付屿觉察这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和否定,于是又提出论据:“办离婚手续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问过你一句。”
办理离婚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以至于付屿如今回想都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细节。他本以为江新停会哭闹大骂,会追问他程思稷的下落,然而统统没有。他在文件上签好字,在交回结婚证之前犹豫一下,收回手又展开看了一会,然后平静地交回,在椅子上坐下等待新的证件出炉。
听付屿提起这件事,程思稷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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