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行星愣了一下,似是不好意思自己嘴快漏了底。
抬手摸摸鼻子,讪笑道:“我以前在修车间打过工。”
霍经时握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曲老爷子跟他提过夏行星这些年遭过的罪和落下的病根。
他也曾在明确知道自己即将照顾的人是夏行星时让助理去将他这些年的情况事无巨细地查清楚汇报。
可听到由夏行星自己本人亲口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口,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
夏行星在夏氏破产之后就被赶出了夏家,因为无人抚养就只能被放到孤儿院里。
他曾被一对夫妇领养过,后来又被退养。
原因不明,只听说是夏行星有一回用刀刺伤了那家男主人。
重新回到孤儿院的夏行星因为受不了看管阿姨的冷眼嫌弃和其他小孩的暴力欺凌,所以满十四岁之后在外面找愿意收童工的黑店打工维持生计。
他去过全天高温的流水工厂做工人,工头经常拖欠工资不给饭吃。
他就去做煤矿区厨房的帮工。
大冷天只有冰冷的河水可以洗菜,直到现在每天冬天手上还会长满大片青青紫紫的冻疮。
等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软禁强迫劳动的时候又冒死逃出来。
最惨的一次是曾经差点被拐卖到一些三不管的地带。
北区是安城著名的娱乐天堂,专门为性癖特殊的有钱人提供不法的妇女儿童性服务。
夏行星一张眉目精致的脸蛋在客人里绝对吃香,被一个人贩子高价买下,最后还是他机灵装傻才在半途就逃了出来。
霍经时想过夏行星在夏氏颓败之后将会面临什么,无非就是不再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和众星捧月的优待以及外界轻视鄙夷饶有深意的眼光。
各路亲霍对抚养权的推脱逶迤,再不济就是养父母的打骂、同学朋友的奚落和排斥……
但夏行星经历的种种显然超过了一个当时十六岁的霍经时对社会险恶艰辛的想象。
接到助理送来的报告那天,霍经时推掉了两个pcl会议和一个外资商谈。
整整一个下午都待在办公室里没有出去。
金融大厦落地窗外的天空从绚丽明艳的橘红到一望无际的沉黑。
一想到夏行星那样羸弱的身体所受过的种种非人道的残虐和折磨,霍经时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心里完全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痛快和欣慰。
反而像被一掊沉甸甸的黄泥压住一般堵得厉害,又像滚烫的岩浆聚积在一起叫嚣着爆发、毁灭。
那种发泄与冲动的后果就是助理第二天来整理办公室时在地上见到了两支被摔坏的镶金边的限量版parker。
即便他曾经再厌恶憎恨夏行星,那也是他宠过捧过的小孩。
虽然那些疼爱和纵容是被迫的,是他无奈为之,却也不是能由旁的什么猪狗蝼蚁都可以欺侮和凌暴的。
霍经时看了一眼神色平静温淡的夏行星,小孩儿的手指下意识跟着古典音乐的旋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窗沿。
全然看不出他曾经遭受过怎样的暴戾对待。
霍经时说不好自己现在对这个人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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