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虽然声称是要开去巴拿马,但事实上我们不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而我们真正的目的地,是位于墨西哥中西部的库利亚坎市,锡那罗亚州的首府。
我对墨西哥这个国家了解甚少,但是我的记忆力不错,还记得刚刚那个官员絮絮叨叨时曾提到过库利亚坎。他提起这个名字,并非因为它是什么度假胜地,而是为了强调它是我们此行最该避开的区域之一。
不过想想看,jonathan是个杀手,他的熟人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平头百姓,所以要去这么个危险的城市也算意料之中。
即使到了另一个国家,jonathan看起来还是不需要导航。我早就在他的嘱咐下丢掉了手机里的sim卡,所以没有网络,只好奇地用车载gps搜索了一下目的地,发现车程足有20个小时。想必今晚得在路上过一夜。
从边检出来后,jonathan除了简单告知我行程,便一直在无声地开车。我没什么心情与他搭话,甚至不想关心他睡眠不足还要开长途车是否吃得消。因为中学时代总在有人开车送我上学的路上争分夺秒的补觉,我至今还有一上车就犯困的毛病。这一路上没有音乐,也没有交谈,我看着窗外山脉连绵的荒芜风景,渐渐昏昏欲睡起来。
也许是这连日的不安定确实唤起了某些清醒时总被忽略的记忆,我这一觉仍睡得浑浑噩噩、半梦半醒,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所位于中国心脏之城的孤儿院。不同于许多其他城市的孤儿,我从小就见惯了车水马龙,也见惯了无数与我无关的热闹风景。在一个又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我迷茫地跪坐在床边,望着窗外人造的星海,想在其中找到一盏只为我点亮的灯。白日里总有很多人来领养孩子,中国人、外国人,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足够我从爬上床都费力的幼童长到比床柱还高的岁月过去了,却始终没人在我面前停下。到最后,连我自己都不愿在心里再点亮那盏灯。
明明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已经学会了不去期待。那么现在我心里的怨恼和不甘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是早就答应自己,再也不让自己有这种难看的情绪了吗?
就在我这样质问着自己的时候,梦里的场景忽然一转。我回到了我在布鲁克林的住处,正从卧室的窗户向外眺望着作画。不远处那栋洁白的别墅完好无损,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站在玻璃幕墙后,满面笑容地看向他怀中面目模糊、却美丽温柔的妻子。
握在指间的画笔,忽然滑落下去,在已有雏形的画面上狠狠留下一笔灰色的痕迹,触目惊心。
现实世界里的我忍不住呻吟一声,狼狈地从梦魇里挣脱出来。睁开眼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驾驶位上凝神开车的男人。他脸上并没有刚刚我在梦里看见的开心笑容,而是严肃又专注,偏偏还带着一丝不知何起的郁茫,像是转遍了整座森林也找不到家的年轻野兽。
他很敏感,在我睁开眼后的几秒内,就察觉到了我的视线,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又做噩梦了?”他的声音明显透着不安。
为什么我做噩梦这样的小事会让他担忧不安?我又一次感到不解。但是盯着他柔和又冷硬的侧脸,我倏然意识到了他担忧的原因。
大概在他看来,我会反复地做噩梦,是因为这些日子里的处境。而这危险的处境,恰恰也是拜他所赐。
所以,他觉得他亏欠了我。
我瞄了一眼他盖在我身上的外套,心底忽然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烦躁。见鬼的,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自以为是的觉得愧对我,然后又因此这么自私地对我好?
我一把掀开他的外套丢回他身上,坐直了身体,声音可以称得上冷淡。“没有。”我说,“我们到哪里了?”
此时窗外已经黑透,墨西哥的公路有着与美国如出一辙的毛病——没有路灯。再加上附近没别的车,我们的车灯竟像是天地之间唯一的光源,在无边黑暗的围追堵截下艰难开路前行。
“刚刚绕过塔克逊,离开山区。”jonathan完全不介意我的恶劣态度,很耐心地答道。
我瞄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我们出机场时还是中午,算起来他已经不眠不休地开了十个多小时的车。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心里的无名火瞬间熄灭了大半。我揉揉额角,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生气。
“你开了这么久,早就算疲劳驾驶了。”我放缓了语气,“路边停一下,我来开。”
jonathan意料之中地摇了摇头,于是我皱起眉,“就算你身体素质过硬,这么逞强也没什么意义。如果你累倒了,我才真的危险。”
jonathan看了看我,大概是注意到了我脸上的坚持,他还是让了步,停在路边与我交换了位置。
我虽然会开车,但拿到驾照之后一直没什么机会实际操作,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紧张。但为了不让他看出来,我不动声色地挂挡踩油门,车子又平稳地驶上公路,顺着导航的指引向南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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