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荷阳解决完这边吃了一半的饭局,在街角小巷找到陆的时候,他正靠在墙边抽烟,一手插兜,一手指缝夹着烟,吞云吐雾。
指尖的火星闪烁,在黑夜里映亮他被风与烟缭绕的脸。这张脸十年前就已窥得出英俊,如今更是出落得棱角分明、比例完美。他吊梢起眼皮,和驻足的陆荷阳对视。
“解决了?”他抬起食指指腹掸了一下烟灰。
“嗯。”陆荷阳淡淡回应。他不记得陆会抽烟,在他离开的时间里,这个人自成体系地生长,变得陌生。
陆短促地笑了一声:“嫂嫂生气了吗?”
“女同事。”陆荷阳纠正。
“好,那女同事生气了吗?”
“不知道。”
“哥,你还和以前一样,不懂女孩的心思。”
陆记得陆荷阳高二下学期桃花运很旺,低年级的学妹送了好几封情书过来,被他冷淡拒绝了;还有不死心的托陆转送情书,陆收下,但没转。
反正都是要被拒绝的,转不转有什么区别。陆很理直气壮。
“我该懂吗?”陆荷阳戏谑道。
陆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圈,笼住陆荷阳:“只和男人睡觉的话,可以不懂。”
“……”
老实说陆荷阳不明晰自己的性取向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在国外十年,他尝试过和女性交往,也有男性来示好,可他最后选择孤家寡人,没有对象,没有性伴侣,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对男人才有感觉,还是只对陆才有感觉。
更准确地说,是十八岁的陆。
十年前,他出国前夜,灼热浓绿又粘稠的夏。
18岁的陆从陆荷阳房间的阳台上悄无声息地翻进他的卧室。陆荷阳呼吸均匀、合目睡着,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涌进来,在陆荷阳的身体上投下一片寒霜。
不被他那双乌黑的双眸注视,陆蹲在床侧放心大胆地打量他。
这个人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额发无辜地洒在眼睫上方,柳叶般的眉,野樱般的唇,下颌线从耳根处黑色的小痣温润地蔓延至下巴上的一点尖。
尤其是他的那双眼,一旦睁开,黑曜石一般润亮,垂下眼睑的瞬间眼底会流露柔软的光。但看得久了,陆知道,那温软背后是一种隔岸观火的寡情,他撩动凡尘,却没有半点要负责的意思。
陆恨极了他这个样子,他就是凭借这幅模样,让父母偏爱于他,有愧于他,甚至为他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陆蹬掉鞋子,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膝盖跪在陆荷阳的身体两侧,在黑暗里俯身静静地审视着他。
月色轮转,银色的光束缓慢地倾泻在陆荷阳的睫毛上,根根分明。
陆的掌心沁着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刀尖上凝着一抹寒光,悬在陆荷阳紧闭的眼皮上。
扎下去,他就再也不能露出那种楚楚可怜的眼神。
更不可能拿着爸妈的钱一走了之,美滋滋地出国念书。
陆想。
就在此时,陆荷阳的眼睫忽然颤抖了一下,他缓慢地睁开眼,惺忪的眼神软得似棉,与陆对视。
目光交锋,中间切切实实隔着一把刀。
窗外的知了聒噪,树影斑驳,花枝满地,似一场大梦。陆荷阳忽然有一种冲动,如果是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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