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时光掩埋的爱情
妈妈有个好听的名字,林一荻,张学良的红颜知己和爱人赵四小姐也叫一荻。彼一荻得到那个男人一生钟情,可林一荻呢,一朝失足,半生潦倒,红颜薄命,香消玉殒。中学时我们学《琵琶行》读到“枫叶荻花秋瑟瑟”一句,我觉得荻花一定美得不行,后来查了字典才知道,“荻”,其实不过是一种像芦苇又像白茅的植物,大象山下那个小湖边到处都是,既不娇贵,也不华美,在湖边成片疯长,迎风摇曳,就像林一荻潦草的一生。
林一荻是奶奶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儿,被惯得不像样,读不好书,高中没毕业就南下广东打工。她做过服装厂流水线的女工,做过发廊的洗头小妹,可那些脏累枯燥的工作,没有一个是她想干的,最后被一个小姐妹介绍到夜总会做“公主”。第一天上班后才知道,“公主”原来就是陪酒女,清高的林一荻不干了,公主是要众星捧月前呼后拥被人伺候的,哪有公主陪酒的?
她当时就掉脸子甩手要走,被那个金链油头男一把拉住,后来的场面发展得有点像古代的良家妇女遭恶少调戏的戏码,这时一般有一位正义的英雄出面相救,于是,周郅刚出现了。那时的周郅刚年少冲动,血气方刚,不满足家里传下的糕点行当,开始下海经商,经常来往于珠江三角洲贩货进货。他乡遇故人,他一眼认出了漆水巷的林家小妹,那晚,他像从天而降的大侠,飞脚踹开了那个男人,拉着她躲开了闻讯赶来的保安,跑出了夜总会。可笑的是,不知死活的她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望,嘴里嘟囔着:“我自己的裙子还在更衣室呢!我要拿回来,那是我新买的。”她身上,穿着夜总会提供的亮闪闪的廉价小晚礼服,周郅刚随即说了一句让她心里陡然一暖的话,他说:“不要了,我给你买新的。”
她怔住了,眼神亮亮地望着他。那晚,他在城中的大商场给她买了七条裙子,可以从周一穿到周日,然后,他带她回了自己住的酒店。一个是出差在外的已婚男,一个是漂泊在外的打工妹,两人一拍即合,漆水巷的一枝花让他着了迷,他在广东逗留了数日,沉溺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一周后,才想起家中妻子,登上归程。
他走后她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在服装店帮人卖货,再土气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变得有型有款,她不用多言语,自然有顾客巴巴地上前询问。夏夜里闷热睡不着,她趿拉着拖鞋到街上公用电话打一个传呼,两分钟后,远隔着千山万水的那个男人,躲过老婆的目光,找一个由头溜出来,在另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她回过来。他在电话里说思念,他说你回来吧,我帮你开个小店,离我近一点,她说不,要他离婚,要离得更近一点,一丈之内的距离,他沉默了,她哭了。
第二天他坐飞机到广东,看到她瘦了一圈,心里一疼,两人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紧紧相拥在一起。他大她好几岁,可他的胸口充涨着一股少年的激情和冲动,对她承诺道:“我离婚。”这句位列男人十大谎言之首的谎言,立刻像一句魔咒,箍紧了她的心。
她随他回到家乡,在他的资助下,开了一家服装店,一边避人耳目地幽会,一边遐想万千地等待他离婚。等待超过一年以后,她终于明白,那句承诺大约是空头支票,无法兑现了。家人开始给她安排相亲,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穷的富的,可她一个也看不上,她就要他。
春天的时候,她告诉他,她怀孕了。他大惊失色。
他和妻子结婚数年不育,她本以为他会开心,她以为这是她握在手中必胜的砝码了,可他无动于衷,甚至焦灼慌张地恳求她,先把孩子做掉,再给他些时间。
几天后,她听漆水巷街坊闲谈得知,原来,他的妻子已经怀孕数月了。在巷子里见到那个女人,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孕相让她显得丰腴恬美,让林一荻无端地羡慕。天不怜人,她的人生总是在迟到中蹉跎。人家有正室名正言顺生的孩子,还怎会稀罕与她金风玉露偷情的野种?这个真相让她嫉妒得发了疯。她找到他,坚定地告诉他,她一定会生下孩子,他第一次对她发了火,大骂她疯了,她凄然地笑:“我是疯了。”那天之后她失踪了,只告诉家人她去南方打工,八个月后,当她再次出现在漆水巷,她已经是一个怀抱婴孩的母亲。
她抱着孩子从漆水巷走过,周家正在为刚生的儿子过百日。流水席席开二十桌,周郅刚正红光满面地向邻居敬酒,看到她时,只是一愣,又很快转身与人喝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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