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叶公馆的灯都灭了,黑狗才从马路牙子上站起来,慢吞吞地回家去了。
他的家在江北的一条深巷子里,凋零破败的陋巷,在那里住着的都是穷人,他们是整个重庆市最肮脏的写照。黑狗还没走近巷子,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恶臭,如果是叶荣秋从这里路过,只怕回去要泡上几个小时的澡,但黑狗已经习以为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坦然地走了进去。
穿行过无数垃圾,黑狗在一间木门歪了的小院门口停下,一脚踹开已经摇摇欲坠的大门走了进去。
“哎哟,哎哟哟,狗日的你轻点!哎哟……”
才一进院子,黑狗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高亢的叫床声。这叫声来自跟他住在一个院里的对门邻居,一个四十来岁孀居的寡妇,娥娘。
没人知道娥娘姓什么,只知道她夫家姓李,人人管她叫娥娘,也有人管她叫娥姐。她是不管别人怎么叫她的,但如果有人冠上夫姓尊敬地称她一声李娥娘,那她势必会发火,泼妇似的指着对方的鼻子骂起来。人人都在背后议论她,说她的死鬼老公如果泉下有知,一定气活过来,因为娥娘是个行为不检的婊子――她确实是个婊子,一个明码标价挂牌的土娼,和人睡一次挣的钱,和黑狗买一包烟花的钱一样。
一只狸花猫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跑到黑狗脚边,扒拉黑狗的裤腿。那是娥娘养的猫,名叫小花。黑狗弯腰把小花抱起来,摸摸它的小脑袋。小花伸出两只前爪在他胸口扒拉,喵喵直叫。黑狗拍着它的小脑袋笑了起来,柔声道:“怎么了?”
小花又喵喵叫了两声,伸出舌头舔黑狗的手指。于是黑狗摸了摸它的肚子,瘪瘪的,看来是饿了。黑狗抱着小花走进自己的屋子,翻出一块腊肉和一些饼干来,掰碎了丢到小花面前,小花立刻欢欣地吃了起来。
黑狗走到院子里,捡起一块石头,在手心里掂了掂,然后丢了出去。
“哗!”一声巨响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响起,几秒钟以后娥娘披着一件披风赤着脚跑出来了。她刚从被窝里钻出来,披风里随手套了件半透的肚兜,一双白花花的奶子叫人看的清清楚楚,但是她不在乎,她原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廉耻。她从外面看了看自己被打碎的玻璃,插腰大骂道:“你个老子的是啷个从你妈那个卡脚爬出来的哦,把脑壳挤坏掉了,打我家玻璃做啥子?”
黑狗兴趣缺缺地看了眼随着她激动的叫骂而上下起伏的胸脯:“你莫喂猫,猫呱呱叫,吵得我心烦。”
这时候从娥娘的屋子里又走出来一个身材矮小相貌猥琐的中年男人,他被人打搅了兴致,原本是怒气冲冲的,到了院子里看见身材高大的黑狗,气结了一下,改成一副殷勤的笑脸:“狗哥,回来啦。”
黑狗认得他,娥娘的老主顾,隔壁巷子卖豆花的王二。王二的老婆是附近出了名的泼妇,这两人吵架按一天三顿的来,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闹,一闹起来锅碗瓢盆都往门外砸,因此虽然他们的生意做的还行,日子却一天比一天穷。王二逢人就说要把家里的丑婆娘休了,他老婆见人就道要跟王二和离,但这两人还是凑在一块过日子。
黑狗懒得理他,转身回屋去了。而娥娘和王二为了今天的嫖资站在院子里吵了起来。王二说自己炮没打出来,不能给火药费,娥娘却说他的枪钝了就该回去磨枪,自己替他洗了枪,钱还是得照付。
黑狗百无聊赖地听着外面的争吵,突然觉得自己的裤管被扯了一下,低下头看见是小花。他把小花抱起来,温柔地摸着它身上的毛,小花仰起头,往他脸边凑,于是他配合地靠过去,小花亲了亲他的下巴。黑狗低低笑了起来,抱着小花猫温柔地叫道:“宝儿。”
小花撒娇似的蹭着他的胸膛。
娥娘跑过来踹他的门,骂道:“狗日的,你总坏劳资生意,劳资扯起你鸡儿一个过肩摔!”
黑狗放下小花,轻轻用脚尖踢了踢它的屁股,它就从窗口跳了出去。黑狗走过去,打开门,斜倚在门框上,娥娘指着他的鼻子“格老子”“狗日的”“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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