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想去找一找那个谁】
情绪溃堤之后,思念夹着泥带着水地喷涌而出,污染了每一个角落,等浮泽反应过来,已经再回不到从前的洁净与坦然。
他把自己困在躺椅上,就那么蜷缩着不愿动弹,没日没夜,睡睡醒醒。醒着的时候忍不住总是回想,睡梦中又时常不受控制地淌泪,一连好几天昏昏沉沉,直到眼睛涩到发疼了,才迟钝地发觉应该找点事情分分心。
想起从前负责西南地界的时候留了许多资料书册,后来因为种种意外,至今还没来得及交接给新的地界仙君,手软脚软地翻找出来,堆了高高两沓。
思维一阵一阵地断开,有时候他坐在桌前,又突然忘了要做什么,半天才想起得重新整理一番。便久违地磨了新墨,拿了纸笔,照着书册的年份细细陈列清单与备注。
原本是坐得挺拔的,写着写着,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的,头越垂越低。
天帝来的时候,就见他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桌面上。
她这段时日格外关照浮泽,前些天在婚宴上没见浮泽身影,今日就寻得了空来清池居看看。敲敲门直接进来,浮泽笔杆一顿,分明是听见了动静,却要过一小会才抬起头,右手还拿着笔,鬓发微乱,眼睛和脸颊都泛着不明显的红。
天帝只当没瞧见,一面关心地问他可是身体仍有不适,为何前些天没去参加婚宴,一面迈着步走到桌前。
浮泽放下笔,摇头:“这几日在整理西南地界先前的文书,一时投入,忘了。”站起身行礼,借着动作,有意用袖子挡了挡桌上的纸张。
然而天帝还是撇到了那纸上半干的湿痕,星星点点地落在字与字之间。她倒没有揭穿,只是在浮泽低头的时候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些都不急的,你别太辛苦。”
天帝在浮泽面前总是没有架子的,还像寻常那样说些关怀的问候,话接话之间,状似不经意地说起那负责管理灵兽的仙君,便“顺嘴”对浮泽提议:“鬃仙君那儿新诞了一批灵兽,数量有些多,常诉苦说照顾不过来。你日日闷着无聊,不如便去帮忙几日,若有相中的幼兽,也可以领回来当仙宠。”
浮泽神色颇有为难。
天帝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说法:“现在派不出其他仙君,你暂且没有仙职,就当这是派给你的事务,可不许拒绝。”
浮泽这才领命称是。
翌日,久违地踏出清池居,光线照在眼皮上,暖洋洋,晕乎乎,竟不似现实。
鬃仙君忙于照顾母兽,直接把五只才睁眼的雪白幼兽交给了浮泽看管,万幸幼兽睡眠时间极长,倒也不难照顾,只需时不时为它们输点仙力维持体温,其余时间在旁看着便是。幼兽可爱,浮泽看着看着,心情慢慢就变轻了,窒息的感觉居然也随之消散,比前些天好过不少。
可惜也只是暂时,每日回到清池居,白日里无暇去想的东西还是会涌上心头,越是留恋白日的轻松,独处时的落差感就越大。情绪爆发时,心中不止一次想要冲动任性地离开仙界去见那个谁,而一到人前,摸着手里的灵兽幼崽,理智又一遍遍告诫自己那不过是畸形的留恋。
浮泽觉得自己像是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是清池居门外日渐开朗的他,另一半则是躲在门内茫然无措的他。
分不清在这样仿佛的拉扯中究竟重复了多少日,又过了一段时间,灵兽幼崽终于长大了一些,鬃仙君说它们已经可以离开母兽了,问浮泽要不要挑一只带回去当仙宠。浮泽见手心上的幼崽柔软可爱,还是小小一团,心中喜爱,却也不忍,便问能不能让它再母兽身边多待一些时日,谁知鬃仙君果断拒绝了这个请求:
“幼兽离开母兽必须当断则断,错过了现在,等它再大些认得母兽了,才强行要它分离,岂不是更可怜?”
浮泽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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