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暗，只留了墙上一盏昏黄小灯映着医院窄窄的过道。
    沈珩倚在病床旁一张小沙发上坐着，西装被他随手扔在一旁，松垮地挂在扶手上，一贯干净利索的衣角一反常态地有些发皱。而他手撑着太阳穴，眉心皱着，眼睛只盯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梁u。
    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宛若秋日的呢喃。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只被一盏灯光牵引，灯火熹微，在昏暗的夜里，仿佛一场暧昧的对峙。
    沈珩终是阖了眼，沉默半晌，出了病房，到楼下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橘子汽水。
    汽水里面有一个玻璃珠，碰着玻璃杯壁，叮叮咚咚，是老式的饮料装，现在很少能买到了。可这老旧的包装，让人听着就会想起少年在盛夏艳阳下的奔跑与欢笑。
    两瓶汽水一路被沈珩拎着，碎响叮咚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这清脆的声音过于活泼，与沈珩西装革履的气质有些出入，可配上那人眼中的一丝旧日温存，却正恰到好处。
    他轻轻拉开病房的门，安静地站在了梁u病床前，一步的距离。
    他慢慢弯腰，替梁u拉好被子，才坐在了床头，调慢了点滴的速度。
    病床上的人脸色还是不好。
    黑色细软的发丝无力地垂在医院松软的枕头上，额头上又冒了一层虚汗，黏了几丝在侧脸上，像是风里打结的垂柳条。
    沈珩转个身拿纸想替他擦汗的功夫，梁u的手已经不老实地按在了胃上，手背上的吊针因为动作粗暴而回了血。
    沈珩动作迅疾，骤然按住梁u冰凉的手。
    “别动。”
    梁u的手本就很凉，冬天恨不得天天捧着暖手袋，现在吊针不断输入的冰冷液体让他的手更凉了些。
    浑噩中，仿佛手背处传来了什么久违的温暖。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勾住了那只手。
    沈珩动作僵了一下。
    他只眼睁睁地看着梁u精致的手指微蜷，虚虚窝在了自己的掌心处，像是冬日躲风雪的小动物似的。
    这个动作，他实在太熟悉了。
    从前，每个冬天，梁u都会在作画前，把手放到自己的手心暖着，笑着说这样暖得快，以后这就是沈珩牌梁u专用暖手宝。
    沈珩稳如磐石的心绪，被梁u一个动作击垮。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等到他意识回笼时，他已经把另一只手放在梁u的被子里，在他腹部打着圈揉着了。
    “...习惯了。”
    沈珩近乎叹息的一声低语，散在了秋夜的冷空气里。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若真要割舍，却也轻易。
    只要将旧日思绪和情感抛出，习惯自然会一道随着记忆淡去，最终变成脑海底层浩繁卷帙中最不起眼的一页。
    可若是不想改掉的习惯，便无论如何也无法沉淀，任由思绪疯长，最后从脑海印到骨子里。
    人最喜欢自己骗自己，用无数的借口掩饰情感。
    比如，沈珩的‘习惯论’，比如，梁u的‘忘却论’。
    沈珩的手很温暖，隔着一层薄薄的病号服，就能察觉到梁u胃里的凉意，他只是轻轻碰了碰，梁u就低声闷哼了一下，细长的双腿微蜷，身体倒向一侧，似乎要把自己抱紧抵抗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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