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如此郑重其事的穿过层层宫阙,条条廊道跪在殿下还是去年的秋天。当时的顾衍以为自己可能不会再有面见秦王的机会,只是时也运也,他没想到又一次跪在了这里。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他的眼睛已经好了很多,已经可以分析出浅薄的人影,也不再需要调动所有的感官来应付繁琐的礼节。而且,这一次他的位子理应比上次靠前,应该在大殿里。
之所以说是‘理应’。
是他已经在大殿外跪了一个时辰了,没有人叫起。如果他还是普通的士人,秦王自然不敢这样折辱他,但他受了太保职那就是秦王内宫的官员——放在普通人家就是家老、女师这样的人物。若是犯了错,被冷落些也是合情理的,更何况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家族呢?
但,错在何处?
夏末秋初,炎热还未完全褪去,天却高了很多。青砖路被太阳晒的发烫,顾衍却神色不动的保持着叩拜礼的姿势。鼓乐声不停,代表着秦王也在大殿上等着他。
嬴政没有和他来,也不在王宫,如今的王太孙政可是咸阳城的名人,明明只有十一岁但不少老臣都以及暗地里讨论他若是继承大统必有穆公之能。
所以说他的教育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m那么哪里招惹这位亲王不快了呢?顾衍在心里头琢磨着,同时也要忍受着灼热的阳光。当然秦王可能也不是为了惩罚他,不断的有臣子从大殿内走出,看样子秦王的政务也非常忙碌。
他只是没有叫顾衍起来罢了。
“顾太保,快快请起——”内侍尖锐的声音忽然刺痛顾衍的耳膜,然后他才镇定的再拜后起身,一连串的唱和声高呼顾衍的名字和官号,一层一层递进内廷宫殿,而少年人仪态端庄,风姿绰约的踏过一节又一节楼梯。
只有他自己知道内衫被汗浸湿粘在背上,双股颤颤到几乎要用尽他全身的力气才能稳定它。
走到殿内,顾衍无视其他人的视线,跪下膝行几步在礼仪范围内停了下来,“臣顾衍,受诏前来拜见秦王,大秦万年。”
“少府送了物件到寡人这里,听闻是顾太保之作?”秦王老迈的声音传来,他没有要内侍官来传话,而是自己亲口诘问,“卿可识得?”
内侍托着铜禁快步来到顾衍的身边,顾衍低头垂眸只能看到眼前的三寸地,听到声响也没有抬头,反而是内侍将禁放在他眼前。
铜禁上盛的赫然是顾衍交给吕不韦贩卖的纸,供给贵族的印花纸和平民的普通麻纸都有。
“是臣之作,王太孙年幼不可长端书简,又勤勉非常,终日脱力,我怜其刻苦便做此物以减其负担。”秦王既然直接问他,那必然是知道吕不韦最近的动作,也很清楚纸的用法。顾衍直接将起因推给嬴政,认下了他做的纸,“早年读些杂书,听闻塞外有草做袋状物以盛载,臣书院中种书带草,本为鼓励王太孙勤读刻苦,后发现做纸一绝便用来为王太孙学习之用。”
“呵,卿倒是忠于职守。只是这纸既然为王太孙所做,为何流落民间?”秦王笑了笑,继续问。
顾衍低头,声音平稳娓娓道来,“昔山东诸国嘲我大秦少诗书,无圣人,乃蛮夷。吾家虽自楚而来,但多年生活已将秦作为母国,吾心中不平,乃想疏襟解怀,便与商贾吕不韦合作贩卖纸张,以显我强秦也有阳春白雪,而非全为下里巴人。”言语间尽是少年意气,状似无心之举。
当然,真实情况没有这么吓人,好像说的秦国人都不识字,茹毛饮血一样。作为古老的国家,秦人还是很有文化的,该有的都有,只是这种文化不体现在享乐上而已。再加上山东六国的诋毁,才让秦国给了人没什么文化的印象。
“哈哈哈哈,从未听长信侯言其子如此意气风发,倒是肖似我大秦儿郎!”秦王哈哈哈大笑,对左右说道,顿时大殿里一片称赞声。
只是顾衍知道,自己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如此已经算是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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