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星期日,一早,田老兄就来了。
他是不必通传的,对直就走进书房。后间的门犹然关着,他遂敲了两下道:“新人物兴睡懒觉吗?还不起来!”
房里有了应声,但又一两分钟,尤铁民方披着一件揉得极皱的汗衣,将门开了道:“早啦!我的表上午七点钟。”
“七点钟还早吗?我已吃过早饭了。”
郝又三听见田老兄的声气,也下来了,他问尤铁民:“昨夜吃醉了吗?二更过后,我下来找你,灯也灭了,门也关了,敲了两下,听见你在打鼾声,我才走的。”
尤铁民摸着额角,很坦然的道:“若干日来都是忐忐忑忑的,昨天多谢老伯盛设,的确多吃了几杯,其实没有睡好,半夜就起来了,直到鸡叫了才又上床。所以今天头脑很不清,昏昏浊浊的!”
田老兄道:“案子已经大松了,今天又听见一个消息,杨维他们已改判为十年监禁。”
尤铁民摇摇头道:“恐未必然!满清官吏,与我们都是对头,纵令爱新觉罗氏有大赦之意,像赵尔巽等奴才,未必奉诏。现在且慢希望莘野他们判松,只希望他对我们漏网的不上紧缉捕,那就好了。”
田老兄道:“你也不可全以小人之心待人,只看王棪那样对莘野等要好,也就晓得他们的心已是输了,对于你们在逃的,只求你们不再生事,已是万幸。我可包你从今天起,只管大摇大摆在他衙门门口走来走去,他也断不会来问你半句的。你若不信,我们今天就出去走走。”
郝又三道:“铁民在此地软禁了九个整天,也真该出去走走。我也两个多月,自从先母死后,没有出过门,也关拳了。要是田老兄可以保险,我倒的确想陪铁民出城去走走的了。”
尤铁民漱了口,洗了脸,懒懒然的说道:“又三说他关拳了,我倒确乎关驯了。前几天真把我关得心慌,一望着青天,恨不得身生双翼,不晓得咋个的,今天反而不起劲,一身都是软的。”
田老兄笑道:“此之谓宴安鸩毒!我看你再不强打精神,你这革命事业,倒要从此罢休了。”
“好!你既这样说,我们就走,虎穴龙潭,我也陪你们走!”
田老兄道:“并不要你到虎穴龙潭,我们只到望江楼,可好?”
郝又三遂叫高贵去喊了一个剃头匠来,尤铁民修了面,把假辫子梳好。郝又三因为有孝服,要百天之后才剃头修面,也只打了一条辫子。然后穿着起来,坐轿子出东门。
成都是时有四十多万人口,只有四道城门,而东门又是顶要紧的,所以东门城门洞,永远是那么拥挤。而城外的街道,也以在东门外的又多又长。
他们的轿子衔接着,吆吆喝喝挤出城门洞,挤过大桥,向右倒拐走入水津街,行人才少了些。
走了好半会,方到了九眼桥,而铺面还一直未尽。直过了桥,方才一片野景摆在目前。
田老兄的轿子在顶前头,他便叫轿夫放下,跨出轿来,唤着郝又三尤铁民,说这一路风景很不错,离望江楼也只里把路,倒是步行去的好。
风景确是不错,沿着河边一条直路。河面有十来丈宽,只是水太浅了,虽然堰已开了,水也发了,但载重三千多斤的大半头船,依然不能畅行。不过水是那么的流,只管河床看来是很平坦的,这大可以象征四川人的性情。
路之左侧,是一片平畴。新近周孝怀在这里办了一所蚕桑局,把沿路一带的田,全画给蚕桑局去试种湖州桑秧。此时桑叶正肥,油绿绿的一望无涯。沿着路边一行高柳,也是新种的,才丈多高,但枝叶也已扶疏了。
九眼桥侧的古回澜阁,据说就是张献忠剿四川时认为不祥的白塔寺,已多年是那么要圮不圮的破落户样子,却也永远没人去管它。
路上的尘土极重,三个人才走有半里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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