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顾宝深就住在离门房不远处,书房和卧室紧挨着。后来老爷子喜静,睡眠质量又不太好,前几年就将卧室搬到了整个老宅最里面。
但他唯独心疼那些宝贝书在搬运时受到曝晒,书房便一直没动地方。
书房的内饰典雅沉静,墙上挂着名家的书画作品,书架上摆着各式的青花瓷瓶和小型青铜饰品,一看主人就品行高雅。
然而,那张用于舞文泼墨的宽大书桌如今却变成了审讯场。
顾及到孙子的面子,免得一遭受罚还让其他人看了去,顾宝深将门窗都关好,才对顾贺良下了宣判,“你这么大了,可以不解裤子。换上大褂,去书桌上趴好。”
面对顾宝深递过来的大褂,顾贺良沉默片刻。
他一向听话。上一次挨打还是他初二的时候没有参加月考,骗家里人说学校组织出游,和同学结伴偷跑去十五公里外的海边看海。
当时是顾贺良的师父,顾老爷子的小徒弟操戒尺揍的,也没动用上藤条。顾老爷子心疼孙子,怕孙子趴不住,还塞了个软垫给他垫在腰下。
而这次是毫不留情,就直接这么让冰冷的书桌硬硌在下面,可见老爷子是真动了火气。
“去啊。”顾宝深手里的藤条轻打在顾贺良的手臂上,催促他抓紧时间。
顾贺良O@换了上了那件旧大褂,撩起大褂的下摆,扶着又凉又硬的桌子,横趴下来。
顾宝深给他一次坦白的机会,持鞭子还未动手,问道:“说,我今天为什么要打你?”
顾贺良咬着残破的下唇,一向清亮的声音又干又涩,“我……我错在怠慢观众,错在演出迟到。”
顾宝深摇了摇头,看向顾贺良的眼神复杂而失望,“这就是你的回答?”
顾贺良闭口不言。
如果不是这样,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一直在想老爷子动这么大肝火的原因,凭他对老爷子的了解,如果只是因为演出险些迟到,不至于动家法。
沉默只换来一记藤条破风的声音,将他满脑子的思考全部盖住,“啪!”――毫不留情的硬声脆响让旁人听在耳朵里都头皮发麻,更别提直直抽在皮肉之上。
大褂裤子本身就单薄,根本起不到什么阻碍作用。
就这么一藤条下来,裤子定是要破了。火辣的疼痛已经由一处向浑身发散开来,头顶的汗珠慢慢渗出。痛得顾贺良忍不住要下滑,要死死抓住书桌的边缘才撑下。
在顾贺良尚年幼时,他曾目睹过师父和几位师叔吃藤条的过程,当时只觉得舞起来像是京剧行头里的雉翎般虎虎生风,这是第一次亲身体验。
所有的强硬,别扭说不出口的话,强掩饰的小心思,都在肉.体的疼痛下溃不成军。
“我不该……”
本来见顾贺良仍然犟着脾气不肯说话,顾宝深又要狠下心来,刚一甩藤条要落下,却听见一声从牙缝里咬出的声音。
顾宝深硬生生地将手停在半空中,听顾贺良梗着脖子说道:
“我不该两厢权衡。”
阒静的气氛在祖孙俩人之间缓慢流动良久,顾宝深才放下藤条,又恢复了往日和颜悦色的模样,在顾贺良身边坐下。
“对了,就是这个。”顾宝深道,“人人都夸你聪明能干,其实做起事来还不如顾念。他都知道两手抓不行,你却偏偏两个都要。”
顾贺良闷闷地说道:“我必须要去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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