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霄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夏惊蛰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愣了愣,下意识放慢了动作,轻手轻脚地走到对方床边,半跪下来看了一会儿,像只蹲在主人床头暗中观察的猫。
直到“主人”皱了皱眉,嫌冷似的翻了个身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试探着轻声问道:“睡着了吗?”
不知是哪根强装清醒的神经作祟,夏惊蛰闭着眼答了句“没有”,话音含混,还吃了半个字。
――和喝醉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逗笑,又觉得自己这么单腿跪在人床边默默窥视的行为也挺荒唐,就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搬过把椅子光明正大地看――甚至伸出一只手探进对方的被子里,摸索着贴上夏惊蛰的手臂,像个过分依赖肢体接触的小孩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儿时的愿望之一就是能自由地走出家门,像其他寻常的孩子一样去好朋友家过夜,也不奢求太多,只要能待在夏惊蛰房间里、一同入睡再默默看他醒来就很好。
可惜唯一一次愿望成真在别离前,没有留下太多美好印象,他甚至不太敢回忆。
然而现在愿望实现多少次都不算多,夏惊蛰就睡在距离他咫尺的位置,体温比醒着时更高一些,通过相贴的手指涌进他身体里,很令人安心的温暖。
他垂下视线,望着心上人熟睡的侧颜,目光一寸一寸勾勒过对方的眉眼鼻梁,甚至同每一簇散落的黑发交缠,深情得近于虔诚。
尝过好梦成真的滋味,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懦弱,多害怕再次失去心心念念的人――然而也正因如此,他心底里那根欺瞒的针才越扎越深,叫嚣着提醒他及时止损,承认自己的过错,像夏惊蛰坦诚对他一样,完全坦诚地、毫无保留也毫无防备地面对对方。
良久,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突然理解了那个时候夏惊蛰为什么要灌醉自己再跟他表白――就像现在他确定对方已经睡熟,反而有了坦白的勇气。
就当是预演吧,他咬着舌尖默默地想――就当是预演,说不定夏惊蛰会听到呢。
于是他闭上眼,握住对方床被下温热的手,轻声开口。
“夏老师,有件事一直瞒着你,我很抱歉……”
-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当时不喜欢了――也可能是突然意识到那不叫喜欢,只是单纯地没有人陪,你又刚好在那时候凑上来。”
眼前的人好陌生,分明长着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同儿时也相去无几,脸上的表情却冷漠得让他心慌,像是被其中似笑非笑的嘲讽意味刺到,心跳都不自觉地发紧。
很奇怪,他明明见过很多次冷着脸的枕霄,也不是没在对方脸上见过比这更鲜明更纯粹的厌恶,却第一次觉出不适,像某块横在心底柔软角落的伤疤结了痂,又被人亲手撕开来,一遍一遍地抓挠,而他还不甘心,只能放任加害者对他的二次伤害,然后抓住对方的手,狼狈地质疑与辩驳。
夏惊蛰后退一步,望着坐在旧书堆里的枕霄,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大概是句挺丢人的反驳,少骗人了。
“没骗你啊,”枕霄笑了笑,目光却一片冰冷,缓缓划破他不堪一击的心理防线,“是你在自欺欺人――不然这么多年了我为什么不来找你,开学那会儿对你也没什么好脸色……夏老师,你真的很没出息啊,兜来转去怎么还是喜欢上我了,嗯?”
这是个初冬时候少有的艳阳天,周遭温暖得反常,夏惊蛰站在原地,像溺水的人攀依浮木一般,毫无目的地伸出手,却被身旁的树干凉得一惊。
似乎察觉了他的狼狈,枕霄跃下喷泉围石,起身朝他走来,一边语气平稳地继续陈述道:“不过说实话,我也不见得比你好多少,失忆之后还是重蹈覆辙,嫌一个人待着太寂寞,又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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