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记事时,漠北王还是寒江彻北。与以往的漠北王不同,他没有在四大部中选一贵女为妻,而是从魏国娶回了个汉人女子,在族中推行中土文化,很多织布与耕种的技艺便是在那时候传入漠北。我自小学汉家话,也看过几本他们的书,所以南面的土地对我来说,并不算陌生。至于为什么要学,用漠北王的话来说,是要了解自己的朋友,用阿爸的话来说,是要了解自己的敌人。
那时朔陀部在五大部中排行第二,我是部中第三子,有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阿妈是阿爸后娶的,生我的时候已有四十来岁,据说他们是年少时期的情人,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在一起,直至中年才重续上了姻缘。阿爸说我出生那日是个大雪天,阿妈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所以,我很讨厌那个汉人女子。听阿爸说,漠北王为了她,放弃了南下。
而如果我们继续南下,阿妈就不会死在寒冷的冬天。听说,南方的冬天是不会下雪的。
而如果我还有阿妈,就不会被兄长和姐姐欺辱。
那时的我长得格外瘦小,吃穿都是捡剩下的,阿爸看在眼里,并没有给我额外关照。我们向来信奉强者,族中人彼此争抢,再正常不过了。所以我知道王为了娶那个女人付出了多少,据说那天其余四大部各出了两名勇士与他轮流交战,他们从篝火升起打到了东方天明。至今仍有族人会提起这场苦战,战斗最后以王的完胜而结束,他独自拿下了八名勇士,砍断了四把弯刀,身上落下了无数刀口,其中最长的一条,从肩膀划到了腰。不知在他火光昏暗的大婚之夜,有没有同那位异国公主解释,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第一次见漠北王,是在五大部的狩猎场,我拿起阿爸给我的大弯刀,脚踩一个高凳翻上马鞍。那把弯刀对我来说实在太大,放在手里拿不稳,大哥趁我不备抢走了我的刀,还回头在马背上朝我吐唾沫星子。那天我没有晚饭吃,夜里饿得睡不着,像尸体一样躺在床上,唯一不同的是,我的肚子会咕咕叫。这时有人举起火把在帐外晃了晃,我掀帘一看——地上放了个烤羊腿!
我左右一探,只有王的帐内是亮的。
第二天我去向王道谢,他说不喜欢族里的旧规矩,越抢不到食物,就会越瘦弱,同族人不该如此,他还说他要慢慢改变这些。我知道他在说什么,这便是我在书中看来的礼与道。
「这就是为什么你娶了魏国公主吗?」
王顿了一阵,然后摇头道:「不止这些。」
私下里,我把他叫做彻北叔,因为他,我瘦弱的肩膀,渐渐坚实起来。
我起初不明白他为何格外关照我,后来我发现,我与他的第一个孩子应是同岁。只是我还活着,那孩子死了。至于怎么死的,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体弱吧。这一定是那个女人的问题,彻北叔明明身体那么强壮。
是的,我对她没有任何好感。漠北女子生性爽朗,她们会骑马狩猎,打骂无拘,既有脾气,也有柔情。但这个中原女人没有脾气,她对每个人都很客气,会考虑所有人的感受,任人把话说得多难听,也不会在她的脸上里看到一丝裂痕。年幼的我时常想撕破她的面具,这个人明明走在阳光下,却像是被关在不见光的牢笼里,我很难描述那种感觉,总之,我不喜欢她。她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她肯定不爱彻北叔!
后来她又生下来一个男孩,彻北叔那时有多高兴,那孩子死时他就有多伤心。我见到她瞒着彻北叔一个人在月光下哭泣,月亮惨白惨白的光落在她的脸上,面色雪白,泪珠晶莹。
她很好看。
我突然能明白彻北叔为什么喜欢她。
那一刻我想起了素未谋面的阿妈,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心绪,我停步在了胡杨林后,没有去打扰她。
那场动乱发生的时候我还小,对其中细节不是很清楚。族中人想继续南下,彻北叔不同意,族中人想让他废掉那个会克死孩子的中原女人,娶我的姐姐或者其他部族的女子,彻北叔也不同意。前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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