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德回过头,再次与梵雅的目光相遇。
她微笑瞧着他,似乎洞察一切。
“哦,我想——”安以德期期艾艾,“出去透透气。”他临时改口。
“我陪您去吧,”梵雅柔声说,“天太黑,院子里有些地方光线不好。”
说着,她伸出手臂,轻轻挽住安以德的胳膊。那一刻,安以德受宠若惊。
光线幽暗的院子里,他由着臂间那只软绵绵的小手引导着往前走,感觉到身体若有若无的碰撞,心中说不清的异样。
夜风送来海棠花的香气,夹杂着梵雅身上香水的气息,似乎隐约还有一种淡淡的药香。
她病了。他想,怪不得看上去脸色那么苍白。
她流利地向他介绍海棠花的种类,相当专业。
于是他知道来时路上,那扑面而来的姹紫嫣红,都是她请人栽植并精心培育的。她最爱海棠。爱它的妖娆妩媚。百花中,她认为唯有海棠最能代表女人,那清透醉人的美,摇摇欲坠的娇弱。
在一棵海棠树下,她站住了,抬起头,望着夜空,沉思着。
安以德几乎没怎么说话,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像个谜。
先前在大厅里,明亮灯光下,她灿然妩媚。此刻在月光下近距离端详,他发现她相当憔悴,眼角眉梢漾着一种说不清的凄凉。
安以德回顾整晚的情形,有种强烈的直觉:这对夫妻很可能貌合神离。他们很少彼此注视,总是分别望着别处。
梵雅挽着柯鄞赫的手臂,身体却保持着距离,柯鄞赫也一样,仿佛都存着尽可能不去碰对方的心思似的。
“看过福克纳的小说么?”梵雅忽然问。
“福——什么?”安以德忙问,旋即感到尴尬。他从不买小说,上学时最头疼的就是语文课。
“福克纳,”梵雅重复道,旋即宽容地笑笑,“算啦。”
安以德脸发热。显然,她和他不在一个世界里。
“他有句话,我很喜欢,‘人是各种不幸的总和’。你认为这句话对吗?”她问。
“对吧。”安以德含混地回答。
从她钦佩的表情判断,那个叫福克纳的家伙一定很了不起吧。安以德默默地想,心中升起一丝妒意。
“您和您夫人是自由恋爱么?”她又问。
“是的,我们是中学同学。”安以德坦然回答。
“这么说,你们是初恋咯。”
“嗯。”
“你很爱她吧?”
安以德腼腆地笑笑。
“过去太久了,很多事情都忘了。”他含混道。
“唉,男人就是这样,”梵雅叹息道,“明明爱过,转身就说忘了。”
她的语气透出一丝幽怨,轻柔的声音在馥郁的海棠香海上飘着。
安以德有些精神恍惚。
“您认为什么样的女人是好女人?”梵雅说。
安以德迟疑片刻,“贤惠,专一,……”
他老老实实地列举了几种特征,话未说完,就听见她咯咯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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