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成带着村里人在山脚下垦了两层梯田出来，引来山泉，种上玉米，又集钱买了小鸡苗，每家每户地分了。
　　忙完这些事，他又跟邹支书提带小珍看病的事儿，邹支书说他：“你也不打算娶人家，你还管那么多干嘛呢？”
　　结果到了当天晚上，小珍自己就又偷偷摸摸地找上门来，问刘义成说：“刘大哥，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带我看病？”
　　“我一直肚子疼，吃不下东西去，还吐过血。我爸妈不让我去看病，他们说要是传出去了，我就嫁不出去了。可我好害怕……”
　　“我带你看病。”
　　“那你能不能娶了我，再带我看病呢？”
　　刘义成没有出声。
　　“刘大哥，算我求求你了，爸妈不会让我去的，我总不能偷偷跟你跑去，让人闲言闲语，嫁不出去不说，我还哪有脸在村里活啊。”
　　“我让邹支书出面，跟你家里说，带你到市里看病，我在市里念书，可以照应你。看好了病，要是愿意，可以不回村里。”
　　“那，那你去和邹支书说好，找我爸妈说，他们不同意，我就偷偷跟你跑，我不想死……”
　　“好。”
　　第二天邹支书就到她家去说这事儿，先是把两口子一顿呵斥，又说了往后的安排。
　　他在村中颇具威严，再三保证看病的钱不用他们来出，他们才同意让三女儿跟他到市里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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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妥当之后，刘义成先行到市里找好医院，邹支书带着女孩走出山，换车到市里。
　　到医院看过之后，是胃的毛病，要仔细调养，开了药回去吃。
　　刘义成给她租了房，自己白天在煤矿上上班儿，晚上就跟着老师补习小学初中的课程，然后回矿上的宿舍睡觉。
　　他老师帮着给小珍找了个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她便彻底在此地落了脚，每月拿到工资就分出一些还给刘义成和邹支书，从此再没回过一次家。
　　刘义成这样跟着老师学了一年半，顺利进入中学，天天背着书包像模像样地去上学，往教室的最后一排一座，大山一样压得整个教室都死气沉沉。
　　他前生已经认字认得很全，又看了不少书，语文成绩一直是全班第一，但没学过别的知识，其他各门都是不及格。
　　他就住在学校旁边，每天回了家，就开始一边举哑铃一边读书，一直学到半夜。
　　一个学期过去，他的总成绩已经升到全班第一。
　　放寒假第一天他就拿着成绩单回村里，给邹支书看，邹支书先是看不懂，刘义成就一项项给他讲，每门是做什么的，他考了多少分，是全班第几。
　　邹支书听完，眼圈有些发润，拿出烟袋哆哆嗦嗦点燃了，吸了两口，吐出长长的一串白烟，拍拍刘义成的肩膀，说：“好小子，好小子，真争气，真不知道你这么争气，是我老邹耽误了你，耽误了你啊！”
　　“没有，您对我好。”
　　“我是真想不到，我们这个山窝窝里，还能出来个读书的料子。好家伙，你是第一个，回头是咱村儿第一个大学生，等你考上大学，回村我们给你摆大席！”
　　“不用。”
　　“你个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没有一点朝气，比我个老头子还老头子。”
　　“您还不是老头子呢。”
　　“走，我听你的，带着村里人又肯了几块田，建了五个粮仓，每家都盖了大棚，我带你看看去。”
　　他回来这一路，所见处处都搭起了炼钢的土窑，此时正值全国上下全民炼钢热潮，他们村儿也在田里打满了土窑，铁锅、钢刀、榔头、锄头，凡是硬的敲得响的，甭管什么家伙事儿，都拿来往炉子里扔。
　　最后炼出来一块块土疙瘩，一敲就碎，全都扔在田里，田也荒废了，当年颗粒无收。
　　这一世，村里也搭了两个炼钢炉，也办了公社食堂，不过只是为了糊弄事儿，没人使。
　　邹支书边走边跟他讲：“咱们村儿现在一共四个大粮仓，六个小的，已经囤了二十吨大米，四十吨玉米，够咱们全村上下吃上三年的了。
　　小刘啊，你让我囤粮干嘛啊？这粮放久了就沉了，我这村里边顶着埋怨，村外边瞒着骗着，压力很大啊。”
　　“南方已经旱了一年了，要开始食物短缺了。”
　　“行，你是读书人，肯定比咱们懂得多，我都听你的。”
　　那几年间，村中再无饿死一人。
　　刘义成考上了后来卓哲念的那所大学，孤身来到北京。
　　那年他二十五，卓哲已经十三岁了。
　　正念初中，刘义成知道是哪一所，在夜间无人的时候，他曾到那个中学校去看过，走过因听他偶尔提及，而无比熟悉的每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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