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总算挨到下学,我如释重负,一把拂开案上画得七零八落的仙书,在一群人簇拥下,懒洋洋地向门口走去。经过那个瘦削高挑的身影时,我仿佛想起什么一般,拨了拨耳边一串垂荡的宝珠,漫不经心道:“明姝仙子,母后早上给我的糖,现在还有没有了?若还有,给他一块儿。”
我身后紧随的一名女仙满面飞扬跋扈之色,闻言心神领会,道:“回令君,没有了。”又向旁嫌恶地瞪了一眼,鄙夷道:“依我说呢,玉珠夫人亲手做的仙饴何等珍贵,这无名无籍、来历不明的杂种,又怎配尝一尝滋味?”
我叹了口气,道:“本想一尽同窗之谊,可惜事有不巧,没奈何,只能由你们想点办法了。”向后摆了摆手,头也不回道:“随便弄点什么,只要将他嘴巴封住,别那么多话就好了。”
步出学宫,门外落英缤纷,接我的车子早已等候多时。一名挺拔如刀的黑衣侍卫,沉默地守在车旁。
我向来不喜春殷,也不知为何父皇一贯最溺爱我,却听信甚么宿命之说,非要这身份卑微的罪臣之子在我身边伴驾。从前我年纪小时,与他共处一室,嘴上还能嘲弄几句。现在他肩阔腿长,五官轮廓也渐渐深邃鲜明,平日进进出出,常见年轻宫娥对他暗送秋波。仙界礼法森严,七情六欲皆为下等,他纵有什么淫猥心思,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见他在宫外执勤时,那些女人故意驻足在他面前,脸上荡漾一段春情,那情形瞧在我眼里,实在不堪之极,也懒得再给他一个眼色了。
我对他不加理会,坐在车里,对着镜子照了一路,挑了一支宝石流光的金钗,待要别在发上,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皆不如意。阿晴却一向与他亲近,从我锦袍上一摇一荡滑下,坐在春殷肩头,与他有说有笑,连我在学宫中的闲杂也与他说了个遍。春殷原本侍立在后,不动如山。听她说起千霜应答之事,迟疑片刻,轻声禀道:“太上鸿蒙宫所藏古籍,凡一万八千卷,多有修心之法。《青华秘文》有云:心为人体内之君,念心思神,则心与神交。神亦役心,心亦役神……”
阿青从竹枝上坐起,天真地拍了好几下手掌,赞道:“好厉害,好厉害!上次令君背书,花了一个多时辰,连短短两行也没背下来。春殷君,你学问这么好,以后多教教我们令君。”
我见他背诵如流,不知怎地,心中烦闷更甚,冷笑道:“是了,只怕就是学问太高,父兄亲族才在刑天宫里日日受苦,不得翻身。若肯少读几卷书,也不至仙体残缺,一世做贱仆。”说着,往镜中抬了抬下巴:“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来伺候本仙君?”
春殷脸上的神采一瞬间就退了下去。他喉结上下动了动,低沉应了声“是”,接过那支钗子,半弓着腰,谦卑地替我簪在发上。
车马招招摇摇地入了宫,我一路提着锦织,直奔凌霄宝座,磨着父皇替我解了外面的锦裘,又一头扎在母后怀里,向她要糖吃。
我父皇九皋帝君与我母后玉珠夫人成婚多年,情好绸缪,莫说轩辕境,便是放眼整个九天界,也找不出第二对如此恩爱的仙侣。传说父皇出身、赋格皆属平庸,至今还未修成神体;既无掌控三界的雄才,又有夫妻之情牵累,原本与帝位隔着十万八千里。众仙恭迎他上位,只为我从娘胎里带来的这一颗“万世之心”。我自出生第一天便被寄予厚望,一群白须飘飘的天庭仙君,最爱聚在我身边指指点点,个个夸我姿容美丽,一看就是要叱咤风云的大人物,那是一定能与三尊四圣媲美的。可惜我从小不学无术,结交的尽是狐朋狗友,父母又溺爱得紧,品行更是一塌糊涂。旁人对我失望透顶,连我的容貌,也成了金玉其外的一副空皮囊了。
这旁人之中,又以那执掌天地五方的五老最甚。今天实在晦气,几个矮墩墩的臭老头一个也没走,都捋着胡须坐在案前,听一名长身玉立的年轻仙君说话。见我进来撒娇发嗲,面上欣赏之意尽去,换上了毫不遮掩的鄙薄之色。
玉珠夫人忙搂着我,疼爱道:“我的儿,小声些,莫扰你凤采哥哥说正事。”
我嗤了一声,故意提声道:“什么旁支杂系,也混在我们家里。连仙丹都是别人给的,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就让我叫起哥哥来了。”
凤采从小听惯我这些讽刺的言语,却远不如春殷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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