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脑子真是不灵活,总算想起来做生意了?”谢双瑶呵出一口气,搓了搓手,“再过几天可以点炉子了——唉,县里冬天是也没比山里好多少。”
“至少不会冻死人。”她身边的少女说,“听我爹说,在老家年年都要冻死好多人。”
临城县虽然在南面,但周围多山,夏天热得不行,到了冬天有时还会下雪,湿冷更恼人,冻不死,但会长冻疮,在彬山的头几年,北方流民不善保暖,一个个都烂手烂脚的,遇热发痒,非常折磨。想要伐薪烧炭取暖,他们占据的矿工屋舍又没有炉子,屋内放炭盆,无声无息就闷死了好几户人家。谢双瑶起家之后,彬山人口渐多,粮食倒是有的,在周围开垦了梯田,木柴也足,开荒砍树,都是上好的木材。就是屋子逐渐不够住了,而且懂得建房的老人很少,这是如今彬山最突出的问题。
若是建房的时候就有所规划,火墙、火炕并不特别费工,彬山还是比较有钱的,但很多东西钱买不来,他们需要砖。
如今彬山的优势是他们有米,而且可以炼铁,谢双瑶用几年时间培训出一条完整的小铁矿生产线,彬山里有很多铁器,都是为了开拓市场而生产的,这些铁器他们不愿意大规模在走私码头交易,顾虑一如几十年前官府禁海、严管铁器的心态,走私码头来的船很杂,说不清是否和建州那些关外贼有联系,恐怕卖出去的铁器会变为前来攻占彬山的铁枪铁箭,但在本省平民中推广使用问题不大,现在就等着有人脉的本地小商人接手往外卖了。
“真就要放过他了吗?”马脸小吴端过一碟米花,在谢双瑶面前放下,“还以为至少罚没一半家产呢。”
“徐地主心态崩溃就是因为感觉田地被换成一把不值钱的筹子,在他心里筹子既然不值钱,那罚走一半他也不会觉得疼痛。”谢双瑶抓起米花,一粒一粒丢到嘴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说,“这次我们把徐家村族长送到彬山去了,徐地主在徐家村的根基已断,危险性大降,罚不罚都无所谓了,放他一马,让他更积极地去卖货也好。”
徐大发、葛爱娣夫妇前来告密,受了二两银子的赏,照例给的是筹子,不过他们并不是唯一前来告密的徐家村村民,徐家村也不是唯一一个暗中筹谋反对买活军的村子,大量农户通过各种渠道对买活军反映,村中原本地主和族老合谋,想要差使族中机灵有见识的村民前往省城/邻县报信求援,到底是省城还是邻县主要看地主本人的眼界。
至于说求援或者告密,双方的动机也没什么好琢磨的,告密者都是农民,买活军不收农税,租子极少,农闲干活有工钱还管饭,群众基础一下就非常牢固,而地主没了地,连银子都没有,就换回一把紫筹子,正常人肯定会有情绪,尤其买活军看起来并不像是不断裹挟居民为流民,往前掠夺的乱兵,经营十年也就是两县之地,占据临城县之后一直在开班授课,一副长远要在此地经营下去的样子,那么作为地主,肯定不接受这种统治方式。他们甚至可以接受乱兵席卷而来时大家roll点,一部分人家家破人亡,余下的付出一定代价继续经营田地,但作为一个阶层,地主必然本能地强烈反抗这种强行低价赎买田地的行为。
当然了,像这些脑子比较灵活,略懂诗书的人家,肯定是不会自己出面去做这些事的,徐地主联系了徐氏族长,族长出面,在族里物色灵巧忠心的后生,最好家里也薄有田产,也曾雇人佃田,在买活军这般举措中有损失。
人选找到之后,许以一些利益,让他手持书信去省城告状。计划在秋后迅速成型,但徐地主原本坚定的心意因为葛爱娣献策发生动摇,这封书信没有来得及写,所以买活军手里掌握的实在证据便是族长出面找了个后生,徐地主不肯承认自己和族长有联系,侥幸逃脱惩罚,族长被定为首恶,现在已经被送到彬山去挖
矿了。
一般来说,除了个别时候吃相难看,一姓之长在族里都还是有威望的,族长被送走,徐地主在族里威望大跌,再没有闹事的资本。他总算也没有笨到极点,知道谢双瑶放他一马便是因为他可能还有用处,徐地主为了让自己的用处变现,比以前积极进取很多,托人问了谢队长做买卖的忌讳,得知买活军允许治下民众拿筹子买货,自行联络销路,只是要从盈利中抽头,便立刻拿出大量筹子,定了一批铁质农具打算去许县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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