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恩
    ●○当时在洗手间的两个男士想扶他起来，可是他十分虚弱，蜷伏在他摔倒的楼梯口。他们总算把他翻过来了，他的帽子滚到几步以外，衣服上沾满他面朝下躺着的那块地板上的污秽与脏水，他双目紧闭，呼吸声里夹着沉重的哀叹声，一缕鲜血由他的口角涓涓流下。
    这两个男士跟一个服务生把他抬到楼上，又让他躺在酒吧的地板上。不消两分钟就有一圈人围着他。酒吧经理问大家他是谁，谁跟他一块儿来的。没人知道他是谁，但有一个服务生说，他曾为这位男士斟过一小杯朗姆酒。
    “他当时是一个人吗？”经理问。
    “不是，老板，有两位先生跟他在一起。”
    “他们在哪儿？”
    没人知道。有个人说：“给他透透气，他昏过去了。”
    那圈看热闹的人让开了，随即又围了起来。在格子花纹地板上，靠近那人的头部凝结着一摊乌黑的血。经理被那人灰白的脸色吓坏了，赶紧派人去叫警察。
    他的领子没扣好，领带松开着。他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又合上了。有一位抬他上楼的男士，手里拿着一顶弄脏了的丝帽。经理一遍又一遍地问：难道没人知道伤者是谁，他的朋友上哪儿去了？有人推开店门，进来的是一个高大的警察。跟他从小巷来的一队人都挤在门外，争着从窗口看个究竟。
    经理马上供述他所知道的一切，这位年轻的警察木然地听着。他的头自左而右缓慢地移动，注视着经理，旋即又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好像唯恐会上当似的。然后，他脱下手套，从口袋中取出记事簿，舔舔铅笔头准备记录。他带着好猜疑的乡下口音问道：
    “这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一个身穿骑车装的青年从围着的旁观者中间挤过来。他立刻蹲在伤者身边，请人取水来，警察也蹲下来帮忙。青年把伤者口角的血丝洗去，然后要了点白兰地。警察以威权的口吻把这吩咐重复了好几遍，直至一个服务生拿着杯子跑过来。他们将白兰地灌入那男人的喉咙。不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环视四周。望望那圈人的脸孔，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后，他便挣扎着要站起来。
    “现在好点了吧？”那个穿骑车装的青年问。
    “哈……没什么。”伤者答道，想要站起来。
    有人扶他起来。经理提到一家医院，又有几个旁观者提出建议。有人把那顶瘪了的帽子戴在那人头上。警察问：
    “你住在哪儿？”
    那人没搭腔，开始捻他胡子的末梢。他不把这件意外放在心上。
    “这不算什么，不过是小小的意外罢了！”他很含糊地说。
    “你住在哪儿？”警察再问。
    那人说他们会替他叫车。就在他们议论这一点时，有个穿黄色长外套的男士自酒店另一头走过来，他身材高大，动作敏捷，皮肤白净。他一看到这情景，便喊了起来：
    “嗨，汤姆，老朋友！出了什么事啦？”
    “哈？没……没什么。”那人说道。
    来者打量了他面前这个可怜人，就转身对警察说：
    “警察先生，不要紧，我会陪他回去。”
    警察用手碰碰头盔，说：
    “好吧！鲍尔先生。”
    “来，汤姆，”鲍尔先生边说边拉起他朋友的手臂，“骨头没折断。什么？能走吗？”
    穿骑车装的青年拉着他的另一条臂膀，人群纷纷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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