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将滚落一地的水果一一捡回篮子里,我劝哄着她道:“别生气别生气,他已经走了。不想吃水果,吃我给你买的煎饼果子吧,那个好吃。”
她紧紧攥着手下的被子,眼珠因愤怒微微突出,显得一双眼大到有些可怖。
“他就是个扫把星!吸人血的臭虫!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果篮放在地上,我坐到床边,充当完美听众,听她极尽所能地用一切恶毒的词汇咒骂盛珉鸥,没有插话。
我从不知道她这样会骂人,骂得还都不重样。看来这些年没少骂,都已经是熟练工了。
护工在我妈声嘶力竭的诅咒中露出不及掩饰的震惊神色,她以后怕都不会再说林老师是她遇见过的最有气质的临终病人了,这会儿的林老师实在没啥气质可言。
回去的路上,公交上仍然没什么人。我怀里抱着一篮水果,骗我妈说要拿去扔了,其实是要拿回家自己吃。
这一篮少说几百块,扔了多可惜。
望着窗外飞速划过的风景,我的思绪不禁飘荡开来,从我妈飘到未来,又逐渐落到今日久别重逢的那个男人身上。
盛珉鸥被我家收养时才三岁,收养原因不外乎那一个——我父母生不出。
但就和许多生育困难的家庭一样,好不容易思想准备做足,决心领养一个别人的孩子回来养了,偏偏自己就能生了。
还没来得及给盛明鸥改名字,户口手续才刚办妥,我妈就检查出来怀了孕。
当时她就想退养,但我爸不同意。他心疼盛明鸥,不忍对方小小年纪受二次伤害,并且固执地认为,是盛珉鸥这个送子童子的到来才让老陆家得以开枝散叶,若不好好待人家,就要遭逢不幸。
我妈虽然不是老师,但也在小学做了那么多年财务,同事邻居见了都要客气地叫声“林老师”,多年深受现代科学教育熏陶,根本不信我爸那套封建迷信理论,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差点还闹了离婚。
可说到底两人感情并没有问题,只是彼此少节台阶下而已。眼看无法收场,这其中也不知两人是怎么沟通的,反正最后我妈退了一步,将盛珉鸥留了下来。
但也就此,他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与其说他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不如说他是个寄人篱下的暂住客。我爸还好,我妈态度尤其明显,根本没把他当儿子,至多只是一团有名有姓的空气。
小时候不懂事,我还曾为了母亲无限偏宠于自己洋洋得意,拿她只给我买的蛋糕玩具在盛明鸥面前耀武扬威,问他想不想要。
盛珉鸥总会面无表情看着我,墨黑的瞳仁格外深格外冷。看到我怂,自己献上“孝敬”,他又会毫不犹豫告诉我他并不喜欢,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长大了才觉察那会儿自己多傻比,盛珉鸥看我,必定也跟看傻子差不多。
他讨厌我,我感觉得到。
每次我同他撒娇,和他说话,我都能感觉到他隐藏良好的排斥,久了就有些怕他。
他并非对我没有笑脸,只是他的笑永远无法渗透进眼里,像是带着一张故作和蔼的面具。对我所有的友善亲厚,不过是为了讨好这个家的大人,让他得以有个栖身之所。
这份“讨厌”在小时候或许还模模糊糊分辨不清,但在长大后,在这十年间,已被我逐渐参悟明了。
十岁那年,我家里出了件大事。
我爸下班回家路上遭遇车祸,被一辆集卡连人带电瓶车卷进车轮下,救护车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伤口太深,失血量太大,神仙难救。
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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