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流被申遥星扶住才稳住，但她的眼镜已经滑下了鼻梁，颇有些狼狈地重新戴好。
    她坐回了座位，看向怒目圆睁的宣鸿影，哭笑不得地问：“我没有这个意思。”
    申遥星也一脸忍笑的模样。
    宣鸿影吸了吸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回哪里去，你们不是我的家吗？”
    她想到实验基地那个巨大的人鱼标本，想到无法恢复双腿的恐慌，还有即便有尤陪伴依旧无聊的培养舱生活。
    很怕再次经历这样的事。
    小姑娘的头发发尾被机器切割过，显得乱糟糟的。这个时候显然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尊荣，就是咬着牙盯着宣流，像是要和自己名义上的监护人打上一架似的。
    宣流看着她，可能也没想到宣鸿影能这么说。
    她这个人感情向来迟钝，亲情友情爱情从来不去主动维持，仔细一想，几乎都是被动来的。
    跟宣其品不怎么来往也不仅仅是因为幼时的事故，她本来就不爱亲近人。
    也没有朋友，同事之间点头之交，下班后也乐得一个人。
    宣鸿影是她捡来的亲情，也是一个契机，宣流一度很迷茫，不知道怎么去教养。
    不是人类的小孩，蛮力很大，又很爱吃，不挑食，也算好养活。
    就是吵了一点，反正会习惯的。
    宣流早就做了宣鸿影会走的打算，毕竟这小人鱼也动不动就说要回老家。
    大有再见了妈妈我要远航的感觉。
    反正宣流本来就是不是她的妈妈。
    但一想到宣鸿影真的要走，宣流又有些难过。
    申遥星早就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货色，看一眼就知道宣流现在在想什么，撞了一下宣流，“你好狠心哦。”
    宣鸿影：“就是就是。”
    宣流：“我没有一定要你走的意思。”
    这个非人类医院的病房跟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医院一样，破破烂烂的，不过胜在干净。
    即便没有窗户，顶上的光也很温暖。
    宣流跟申遥星坐在薄荷绿的木凳上，比起申遥星熟练照顾人的姿态，像个不在状况的家属。
    她看着宣鸿影，想起进到那个实验室看到的场景。手术台像砧板，宣鸿影的鱼尾有不少的伤口，即便她活蹦乱跳，宣流还是于心不忍。
    她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祁荔也这么觉得，送宣鸿影来到医院，她还道了声歉。
    “低估了一些现代科技。”
    宣流垂眼，“我不是个称职的监护人。”
    人鱼的愈合能力很强，宣鸿影还小，愈合得更快，被剥的鱼鳞也很快会长回来。
    被泉渡骂了一顿的医生高度重视宣鸿影的伤，就差当祖宗供着了，再三跟家属确认没大碍。
    但宣流还是过意不去，这个时候她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宣鸿影本来生气就一阵阵的，她现在回过味来，宣流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宣流这人不爱道歉，宣鸿影打小就知道。
    大人都这样，宣流就是一个讨厌又无聊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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