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横这般荒唐了一夜,骑马赶回家时,路上日光炽盛,牵马进了马厩,抓两把鲜嫩马草喂与马儿嚼,陪马驹戏耍了会儿,自己绕去前庭,撞见连老爷阴沉着脸站在那里。
“爹,吃过午饭了?”连天横抬手拈了自己头上一根马草,吊儿郎当地笑笑。
莫氏立在连老爷身后,皱眉摇了一下头,偷偷朝他使眼色,连天横眼光扫过莫氏身旁的何斯至,何斯至转过脸只当没看见。
“畜牲!我叫你读书,你读了甚么!”连老爷两手负在后头,“昨天才叫老连去守着你,你倒好、你倒好!跑到八仙窟去吃花酒,夜不归宿!”说着,实在气不过,把那桌子上新送来的书劈头盖脸,全砸在他身上。
连天横转头看总管事,目光把老连管事逼得后退了两小步。
新书棱角锐利,砸在连天横额角,划出两道口子,这畜牲避也不避,两只眼睛骨碌碌地打转,赔笑道:“您打我不要紧,不要拿书出气。”
“老爷……”莫氏轻轻拽了连老爷衣角,被暴怒的连老爷一把甩开,指着连天横道:“跪下!”
连天横自知逃不过,掀了袍子,跪在前庭的青石板上,心想早知在花里馆吃过午饭再走也不迟,总不至于在这里饿着肚子晒太阳挨骂,只要花些小钱,那儿的人就把他当亲爷爷一般伺候,尤其是那个宝瑟儿,钻到钱眼里去的小财奴,舌头抹了蜜的,不比在家里挨训强。
“叫你读《诗》,读到哪里了?”连老爷发问道。
连天横压根儿就没翻开过那书,房里的书比摊子上卖的还新,凝神思索,胡诌了句:“儿子昼夜苦读,正读到关关雎――”
话音没落,就被连老爷的大掌一巴掌盖在脸上,“啪”地一声,巴掌落下半晌,院子里仿佛还有回声,何斯至在大厅里吓得后退两步,撞到博古架上,砰地一声。这一耳光非同小可,打得连天横偏过脸去,脑子里黄蜂乱鸣,恰似十八个敲钟的哐哐当当地打转,鼻子里痒痒的,用手揩了把,沾了一手鲜血。
莫氏见宝贝儿子被一巴掌打出了鼻血,飞也似地扑上去,抱着儿子杀猪般大哭,一边锤着他肩膀,骂道:“小祖宗,叫你不听你爹的话,快给你爹认个错,明日在家发奋读书,哎呀呀呀……你是要气死你亲娘呀……”捏了帕子捂在心口,捶胸顿足的样子。
连老爷每每下定决心教训这个冤孽,都是莫氏溺爱独长子,从中阻拦,是以不能下猛药,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放过,便叫下人架莫氏回屋,对总管事道:“取家法来!”
总管事心虚地望了眼庭院中跪着的大少爷,冒了两滴冷汗,唯唯诺诺道:“老爷,老奴以为少爷他已经知错――”
“快去!”连老爷怒喝道。
管事便不再唆,取了一只长约两尺的黑漆匣子,何斯至在后面垫脚偷看,原来是一股粗粗的鞭子。连老爷坐下来,喝茶息怒,语气也平和了些,吩咐管事道:“打。”
管事心里打鼓,传了一个年轻的家丁来,鞭子塞在他手里,在那挤眉弄眼的。连老爷手端茶盅,晃着头吹气,道:“打得轻了,我连你们一块收拾。不早了,打罢!”
那一鞭子便带着风,呼呼地刮下来了。
起初何斯至还幸灾乐祸,心想这畜牲表哥无恶不作,打得重些、再重些。约莫抽了几十鞭,连天横身上已没一处好肉,衣服被抽成一条条的,鲜血把碎布子都浸红了,触目惊心,那纨绔还是嘴唇煞白,咬着牙一声不吭,在地上痛得打滚。
再打了百十来鞭,鞭子抽得他是皮开肉绽,尤其是左手手臂,鞭痕深可见骨,何斯至心想这么打下去,怕是要打出人命来了!连忙跪在地上求情道:“舅舅,古语有云: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以表哥的聪明,不是不会读书,只是暂时见不到成效罢了。不如叫他在家安心学诗,养性修身,必定有所长进。”
“老夫这个儿子,不求他考取功名,但求他做些正经的事。饱食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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