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维鸿走了之后了,沈馥还坐在原位。
这是一家西式甜品店,侍应生走过来,欠身问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沈馥如梦初醒,朝他笑笑说了声“不用”,顺手将桌面上装饰的玫瑰放进西服外套的上衣口袋里。
他踱步出去,余光见到了陆既明的车,远远地缀在后面。
沈馥想了想,拐进了狭窄无人的小巷,汽车开不进来的,旁边都是一溜小洋房的背面,主人养得茂密葱郁的常春藤,深秋里了还是绿油油的,瀑布一般倾泻下来。沈馥躲在这片绿瀑后面,稍等了一会儿便听到了陆既明的脚步声。
沈馥又往绿荫深处躲了躲,常春藤的影子将他的影子严严实实盖住了。
他见到了陆既明在他面前走过,在前面不远处停下,犹疑地叫了一声:“阿馥――”
沈馥无声无息地拂开绿藤,停在陆既明身后,手指比枪,抵在陆既明后背上。陆既明举起双手,转过身来,抽走沈馥胸前的玫瑰,凑在鼻端嗅了嗅,问道:“送给我的吗?”
见沈馥不说话,陆既明有些紧张了,皱起眉头,说道:“怎么了?不顺利?”
沈馥摇摇头,说道:“没有。”
他转头要走,陆既明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回来。
“你每次这样不愿意说话的时候,我都觉得很害怕。”陆既明说道。
“怕什么?”沈馥忍俊不禁,笑了,说道,“不说话而已,又不是吃人,这有什么好怕的。”
“比吃人还可怕,你不说话时就像天上的一朵云,只是凑巧在这儿而已,风一吹就跑了。”陆既明认真地看他的表情,企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沈馥想,他可不就是一朵云吗?没有根脚,轻飘飘的,不落地,随风到处去,不在此地,也不在别处。
他不愿意说,陆既明从来不强迫他,只是说道:“回去吧。”
这回轮到沈馥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回来。沈馥轻声问道:“我能相信你吗?”
对于沈馥来说,这句话问得并不容易。相信一个人并不难,对于沈馥来说,难的是“相信”本身。他是惯会信口开河、心口不一的,骗人多了,被骗多了,似乎已经学不会如何相信了。
于维鸿的挑拨之语一入耳,沈馥下意识地便去怀疑,回过神来时,他却又因为自己的这一份怀疑羞愧不已。
陆既明被他问得一怔,将那朵捏在手上的玫瑰插回沈馥的口袋里,说道:“你不必信我,只信你自己便好。”
沈馥看着陆既明的眼睛。
陆既明长得好相貌,眼睛在深深的眼窝里就像一泓深潭,静水流深,沉默不语时自有万钧之力,沈馥觉得自己几乎都要溺死在里头了。他扪心自问,自己愿不愿意将自己的安危、家人的安危连同这份信任,一起放入到陆既明的手里。
好似蹒跚学步的幼儿,这仿佛是沈馥第一次在充满怀疑与算计的生活里,尝试着将信任付出给除了家人以外的人。
他说:“于维鸿和我说,小阿,也就是我弟弟,是被你的人救走的......”
陆既明一挑眉,问道:“你信了?”
沈馥越发无地自容起来,低下头,说道:“我收到了小阿拍来报平安的电报,是从蓬莱港发来的,你......我......”
陆既明听了,沉吟道:“蓬莱港......秦雁正好在那儿,因着那边的海运生意,他都在那头替我奔忙,我去问问就是了。”
见他没有责怪,只是有条有理地回答,沈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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