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门一看,门外跪著的正是那对收了我一盘点心的姐弟──亦或是母子?
见有人出来,两人微抬起眼来,隔著铁门栏杆,见到我出来好似很激动,女人赶忙拽拽男孩,跪著往前蹭了两步,雨後湿润的泥土沾满了她们的裤腿,不过本身就贼埋汰就是了。
我挥挥手让人把门打开,走过去,停在离他们有一定距离的位置,垂下眼皮,不冷不热道:“非要爷亲自请你们走?”
那女人也撂下眼皮不敢瞅我,双手拽著衣角,捏著、拧著,很是紧张,倒是那个男孩,眼睛乌溜溜的在我脸上、身上打转,没什麽紧张、害怕的意思。
我正要打发下人给他们点钱,却见那女人“砰”地一声,额头狠狠砸向地面,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她也不管,只是连连磕头,再抬起头来,额上都渗出了血丝,瞅著端是吓人。
脚边传来一声猫叫,低头看去,依宁瞪著圆溜溜的眼睛,抱著猫崽子,不知是吓著了,还是好奇。
我来不及理那女人,弯腰抱起了闺女,摸著她的後脑勺,按在怀里安抚,那猫儿被挤著难受,扒著我的领口直叫唤,我一皱眉,领口都被猫爪子扒拉松了,但看依宁紧著它的模样,便没把猫崽子提溜下来。
“你怎麽跟来了?”
这句话我问的是依宁,却被那女人听了去,低著头答道:“老爷,您是好人,就可怜可怜我们姐弟,留下我们干点活计,赏口饭吃。”
我说道:“你可知这是什麽地方?我家不缺帮佣,钱你拿著,去什麽店里找活干,你弟弟也能当个学徒。”
她竟掉下泪珠儿,泣涕涟涟,哽咽道:“老爷,要麽您留下我弟弟吧,求求您给我家留下个香火,我家可就剩他一个男人了。”
我有点烦了,不是我不同情她,实在是这种事太多,管不过来。
刚要开口撵人,忽听那男孩道:“老爷,我读过书,能给您伺候笔墨。我姐姐女红好,绣花漂亮,能给小姐绣花包。我们不要工钱,赏我们口剩饭填填肚子就行!”
之前我说过,他们穿的埋汰,但是努力让自己体面些,头发都油腻腻的有了味道,却还是坚持梳整齐,看得出不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孩子。再听那男孩说话甚是得体恳切,不由也疑惑:“看你们也是读书人家的,怎的出来要饭了?”
那女人泣道:“我们是搁哈尔滨来的,爹爹过世不久,亲戚们就来把钱财都分走了,还撵娘和我们姐弟,我们没办法,就想著来抚顺投靠娘舅,存的一点私房钱换了盐,想著到抚顺再卖出去,不然孤儿寡母的,带著钱容易被抢。谁知道……”她哭得更大声了,“在路上,那劫道儿的不抢钱,专抢盐了!”
现下盐一转手,卖的价钱高,劫匪也是有脑子的,脑袋别裤腰里过日子,还不如赚差价。
看姐姐哭的说不出话来,男孩接过话头,继续道:“好不容易快到了抚顺,是我不好,夜里太冷了,娘又生了病,我们看不起,又买不起药,我就半夜聚个火堆,拿以前在外面烧烤用的打火机点了,可一下转了风向,我们的衣服、被褥都烧没了,”说著也哽咽起来,“娘病死了,我们还没到抚顺,刚进了奉天,实在撑不下去了,几乎要绝食。”说著也磕起头来,“老爷您是好人,赏我们吃的,我们就跟过来了……您就当养了两条狗,您让我们做什麽我们就做什麽,我们识字儿,也有力气,会干活,就赏我们口饭吃就行!”
我瞧著心里也不是滋味儿,那女人和我妹妹差不多年岁,那男孩儿和依诚一般大,依诚还因为一只猫跟我闹别扭,人家能为了一口饭做工了,这差距。
见我不说话,那男孩儿希冀的目光逐渐黯淡,也落下泪来。
依宁趴在我耳边细声道:“爸爸,他们真可怜。”
我颠了颠她的小身子,把她抱上来些,问道:“宁宁想让爸爸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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