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武从噩梦中醒来,颈背浸着汗,露在空气中,一阵寒意。抬头看看表,3点。严武走向洗手间,放水躺在浴缸里。
很久没有做噩梦了。
丁青无论眼神还是表情,全都太炽热了。
噩梦提醒着严武,不要去感受。
严武浸在水里。想起自己以前的露水情缘。
在赞比亚的卢萨卡,严武当时的小队从一伙突尼斯游击队手里救出来姆韦鲁湖近郊一个部落的首领。由于这个首领是支持当时的赞比亚总统姆瓦纳瓦萨,后者急需选票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因此出高价要求NT救出被反对党秘密雇人绑架的这个极具号召力的支持者。任务执行时间不长,队里还死了一个人。结束后严武去南非的开普敦述职,严梦当时也在南非,严武便在开普敦多留了一段时间。
严武陪严梦去看纪实摄影展时,遇到了费丽斯・奎恩,一个英国女人。她是个陶艺工艺师,35岁。严武有两次去展会都遇见了她,之后便故意去,直至跟她搭上话,每次奎恩都是一个人。奎恩是个高挑瘦弱的女人,170,只有90多斤,脖颈细长,肤色极白,嘴短唇薄,鼻梁高挺,鼻翼却小,琥珀色瞳仁,眉毛又淡又细,面相十分高傲,整个人像一件精致忧郁的艺术品。很少笑,很少聊天,叫起来声音婉转压抑。
严武不难发现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背上被抽出来的伤痕,大腿内侧被掐出来的,新新旧旧的黑紫色,阴处烟头烫出的疤。严武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伤,她笑笑:“来,见见我丈夫。”
奎恩的丈夫是驻南非的联合国联络员,奎恩在19岁时跟着当时30岁的丈夫来南非,放弃了自己在国家博物馆的研究工作,断交了反对婚事的家人。丈夫在南非相当吃得开,跟开普敦上下官员一片和谐,动手从来不打脸,妻子求助寻找庇佑,伸伸手就抓得回来,妻子偷偷跑出去想离开,连火车站都到不了,现在以精神问题为由,限制活动区域,家人也联系不上,也没有朋友可交。放弃逃跑便开出了绝望的花,她遇到了严武。
奎恩平平淡淡地讲着,严武平平淡淡地听着。
之后他们见面,缠绵,沉默,各自抽烟。就好像是一个普通的旅人遇见一个普通的少妇。一个排遣无聊,一个消遣疼痛,彼此都知道意外的交叉,自然会随着严武的离去重回自己原本的轨道。严武跟过她丈夫几次,无一例外跟到他形形色色的情妇家里,他对自己的情妇倒是很好,周身的暴戾和怨气都送给了妻子,剩下了一个体贴温柔的好情人。
当严武出现在奎恩的丈夫的面前时,他用夹着南非语的英文大声咒骂为什么严武会出现在他家里,男人吵吵嚷嚷,在严武将子弹射入大腿后便化成一声嚎叫。刚回来的奎恩拎着蔬菜,站在门口愣住了。她没有惊叫,只是浑身颤抖。没有恐惧,也没有感激,只是抖着,瞪大了眼睛看着丈夫和地上一滩血,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严武从她身边走过,将奎恩被丈夫藏起来的护照和身份证明递给她,给了她严梦的名片:“她会帮你。”
顿了顿,最后吻了一下她的鬓角,走了出去。
从此再也没有见过。
此刻严武躺着浴缸里,思索着自己的感受,结果就是没有感受。
严武又想起了其他人。马塞卢的一个富家仆人,开罗的站街女郎,甚至还有曾经自己相当仰慕的一位早期圣战领袖,当然最多的是各地的红灯区。严武与他们走得或远或近,相处时间或长或短,大多都是如此。严武有严武的任务,他们有他们的职责;严武有严武的烦恼,他们有他们的担忧;严武有严武的伤痛,他们有他们的悲哀。
总是这样。
所以都很默契,不谈情也不必说爱。不深交也不长谈,大家都心知肚明讲两句点到为止,临别打个趣,永不回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既然如此,那丁青……
严武的心抢跳了一拍。
严武按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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