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吃了一顿只有他们自己在的年夜饭。虽然是两个人,但好像抵得过全世界。看春晚的时候,花才把攒钱买的鞋拿出来,说:“我带的行李里头,就这个最占地方,你赶紧拿走。”
那是2000年流行的款式,耐克或者阿迪,花才并不太清楚有何区别,只是看班上条件好的男生们好像都穿这个,他便决定给房光霁也买一双。
房光霁只是穿着超市十块钱的T恤,都比别人亮眼,花才想,如果他配上一双名牌球鞋,一定会更帅。
谁知道房光霁接过鞋却放下,没有花才想象中的欢欣雀跃,这个数月未见,熟悉又陌生的大男人,突然支支吾吾地说,他要去北京了。
也不挑个别的时间讲。
非要在春晚倒计时的时候说这个。
周围鞭炮乱炸、礼花齐鸣,吵得要死,他们两个也扯着嗓子,靠吼才能交流。
许多年后花才再想起来,仍然觉得,房光霁真是个铁憨憨。
傻fufu的那种。
时间跳到现在。
又是隆冬时节,花才加班到凌晨两点。他从工位上起来,去茶水间搞了杯咖啡,回到办公室一看,项目组的成员们横七竖八,在地上倒了一片。
花才嘴角抽搐,从一众“尸体”中如神仙踏露凌波微步一般,不着声息地走到实验室里。
这里码放着七百多架无人机,在不久之后,由市政府牵头、某大型企业承办的T市迎春晚会上表演无人机飞行秀的就是它们。
作为这个项目的总硬件工程师,花才正带领手下一群人对这批四旋翼进行最后的调整,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凌晨的CBD,有一群无处安睡的怨灵,在肝到最后一根头发都要掉没的时候,还被恶魔般的花才鞭策的,要对那么多无人机进行最后的调参。
“双通道……参数……信号断了……WiFi怎么连不上……!!!”花才听到外面有人在睡梦中发出惨叫,恐怕是正在做噩梦,想到此花才瘪瘪嘴,不禁潸然泪下。
然而,这是装的。
我哭了,我装的.jpg。
众所周知,花才是行业内部公认的拼命三郎,他头上顶着的title包括不限于996忠实拥护者,unbelievableworkaholic,精英社畜,魔鬼上司。在花才手下呆过的人,没有谁不被他像老黄牛似地抽着鞭子往前走。别问,问就是你见过凌晨三点的CBD吗,门口保安都比你努力,你这个样子是买不起房的,连厕所里的一块砖都买不起。职场PUA的话术,花才说得一套一套。
自然有人受不了花才的魔鬼式压榨,但也有人因为各种理由留在花才身边,心甘情愿当他的小弟。毕竟――花才在让别人加班的时候,自己总是身先士卒地冲在最前线,而且,业内惯称花才为黄埔军校,因为由他带出来的人,没有哪个巨头公司不欢迎的。
花才拼命的劲头从小可见一斑。和万年吊车尾的房光霁不同,花才的成绩万年第一。残念的家庭环境丝毫不能阻止花才要靠读书鲤鱼跃龙门的决心,哪怕是读书的间隙和房光霁搞暧昧搞到心情像坐云霄飞车,花才的成绩始却也终能让班主任深沉地赞一句:这孩子,稳。
理所应当,花才读了最好的大学,为了刷学历,又在本校保了研。当导师邀请他继续读博时,花才又搬出我哭了我装的.jpg那套,声泪俱下地感谢导师的悉心栽培。导师亦被说得十分动容。
最后,导师终于心甘情愿放手,花才作为他带过的学生里为数不多的,有能力有想法的小孩,导师本来的意思是让他直博,然后留校当他助手,再过几年,花才从讲师做到副教授,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从花才的角度来说――留校弄不到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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