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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排坐在锻冶所内装满冷却水的矮池边,纲吉忍不住地,第五次歪头去看他身边的鹤丸国永。冷却池砌建在透光的窗下,外面晴爽白日的光从错落有致的窗格子钻进来,落在鹤的脸上和他的脸上,也铺在被打扫干净的锻冶所的地板上。
为了避人耳目,纲吉将鹤丸国永带到锻冶所,掩上了门。
锖妥畛踅入到这里的被废弃的破败不同,自纲吉成为这座本丸的审神者后,使用过几次的锻冶所已经被刀剑付丧神们打扫干净,不复厚重尘埃了。原本上面挂着的生了锈的铁锁也不见踪影。纲吉不知道是谁做了这一切,如他不知曾经又是谁将锻冶所锁上了一般。
但现下,纲吉并不关心这些。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锻冶所的井井有条,他只顾着屏息,目光一寸一寸,细致地,多次地从鹤丸国永的眉眼缓缓移动到下颌。
鹤丸先生比以前清瘦了。
纲吉产生这样的念头。
他不知道刀剑付丧神会不会也像人类的身体那样会随着时间而产生变化,但他依仗着目光的衡量,坚信鹤丸国永确实是瘦了。这令他的心高高揪起,喉咙里像是塞住了棉花,窒得他连带呼吸都酸疼起来。他忍不住的懊悔,懊悔自己没能履行与鹤丸许下的诺言,懊悔自己没能率先发现将那些因为神隐了暗堕的审神者八坂小姐所种下的恶果。如果当初他更体贴一些,如果当初他更关心鹤丸先生的状态一些,如果他先一步将鹤丸先生……但人生是没有如果的。
“阿纲,怎么了?”鹤丸国永不知纲吉心里在想什么,金瞳一弯,抿出一个纲吉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的笑来:“在看什么?――是被帅气的鹤给迷住了吗?”
即使已然暗堕为鬼,鹤丸国永还是那么喜欢说些诙谐话。
“嗯。”纲吉用力的点头应道,看向鹤的温润眼睛里溢满了光。
得到意料之外的肯定答案的鹤丸国永怔了一下,随即,他的笑容浅淡成了一弧无奈。抬起手,似安抚似宠溺地摸了摸纲吉的发顶:“阿纲变得不诚实了。”
鹤丸国永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完全裹住了纲吉。
但即使如此,纲吉也不会生出对鹤丸的丁点害怕与恐惧。尽管魄体时曾受的贯穿伤在隐隐抽疼,身体也本能的产生了应激;可感性的g田纲吉理智上很清楚,现在的鹤丸国永不会伤害他。至少,现在的他能够精确分辨出鹤丸国永那混沌灵魂中的每一缕情绪。
“没有不诚实。”
纲吉仰起脸,认真地盯着鹤那双被刃生湮灭乐观的暮气沉沉的金瞳道,“我是说真的。”
面对g田纲吉的过分坦诚,鹤丸国永却是莫名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本以为自己有说不尽的白烂话可以讲――在他所构想的,纲吉恢复有关他的记忆后;一如在纲吉没有记忆时,他偷偷跑来见他所说的那些――实则,能若无其事接住纲吉话茬的话,一句也没有。
已经不能再用暗堕付丧神来称呼的鬼瑟缩了一下,恍然间嗅到了自己身上散不尽的腐烂和浓烈的血的气味,便将碰触到了纲吉的手默默收了回去。尽管这罪恶的气味沾染上纲吉身上的气味后,变得柔软浅淡许多。
哽了又哽,鹤丸国永唯有沉默。
“我说的都是真的。”
g田纲吉却不肯放过他,一字一句地继续重复。
“……”
被扰乱了情绪的鹤丸国永不知自己应当掩面泪流,还是应当仓皇而逃。
明明很早以前就已经下了决定,只是想要再度见到他,同他说上一声“对不起”,切腹向他谢罪的――这是作为鬼的鹤丸国永的执念。他在残害了数以百计的同袍付丧神,杀害吞噬了数位人类审神者后,还能余有像现在这样和纲吉说笑的力气,都是因为这份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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