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徊光垂目,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小手指上。雪白的纱布下,他的小手指缺了顶端的一截关节。不是不小心切伤的,是他自己用刀子小心翼翼地切下来一截。
隔着纱布,他用指腹慢悠悠地压了压伤口附近,隐隐的痛觉传来,给他带来一丝满足的快感。
他对朝堂上的高谈阔论都没什么兴趣,直到齐煜稚嫩的嗓音亲口颁布年号,以及……国号。
满殿文武百官皆怔愣。
新帝登基必要改新的年号。可国号,是开国帝王改朝换代时才会更改的啊!
裴徊光亦有些意外,他抬抬眼,望向龙椅上腰背挺直的小皇帝。
齐煜大声背出沈茴教她的话――
“朕虽年幼,亦知山河破碎百姓受苦,更知父皇昏庸荒唐非明君。孝为上,可正义不泯。身为帝王,不仅是父皇的孩子,更是天下人之君。先帝虽为朕生父,所作所为却为朕所不齿。遂,今朝弃父姓。自改姓安。寓,安国富民。”
沈霆颇为意外地抬头望向齐煜,他的视线又越过齐煜,望向珠帘后的沈茴。
改姓?
满殿朝臣无不震愕。
恢弘的大殿内顿时嘈杂起来。齐煜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了母后一眼,又很快壮着胆子回过头重新坐好。
她用力轻咳一声,嘈杂的大殿内安静下来。
齐煜攥了攥小手,继续说下去――
“祖帝开国虽功勋卓绩,但残暴虐行不止。齐氏立国二十四载,未能给百姓带来福祉,是为帝王耻辱。每忆前朝盛世,今夕对比,羞愧难言。”齐煜咽了口唾沫,“遂,改国号后卫。以前朝为镜,再创盛世。”
齐煜在朝臣的惊愕嘈杂声中,大声说完最后一句话――“年号更为盛和!”
大殿乱成一片。
沈茴端坐在珠帘后,隔着因微风轻晃的珠串,遥遥望着玉阶下的裴徊光。
裴徊光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罩下来,将他隔绝开。满殿喧哗皆不能入他的耳。他只知道――齐,不存在了。
他心里忽然就空了。心中本就摇摇欲坠的东西,彻底倒塌下去,空落落的。
朝臣间的议论越来越多,有人反对有人赞同。
裴徊光觉得他们吵闹的声音好似隔了万水千山。须臾间,所有声音都瞬间清晰地一窝蜂砸入他耳,齐齐在他脑海中炸开。
痛楚的感觉先在他脑海中炸裂,转而压得他胸口撕裂般窒痛。
齐不存在了,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裴徊光忽然转身,从站立的朝臣最前端,穿过朝臣,往最后面殿门走去。他一言不发,冷颜漠目,缓步往后走。
议论的朝臣觉察到他这异样的行为,都停下争论,目光追随着他。
裴徊光无视这些目光,一步一步往外走。
他想离开这里。
珠帘后的沈茴站起身来,望着裴徊光孑然的背影,心中酸疼,她有心追上去拥抱他,可是她不能。握着袖炉的手用力握了握,她重新坐下来,克制着自己先处理朝堂上的混乱。
外面下雪了。
裴徊光茫然地走在雪中,纷纷落雪积在绯衣肩头。他沿着堆雪的长长红墙走了许久,漫步目的,最后走到逢霄亭。
逢霄亭建在高处,是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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