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春雨绵延。
崇宁宫正殿跟前的砖地上,颓身跪着一个形容憔悴的皇族青年。从昨日朝会过后,他已经几乎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了。
珹王顾偃自生来便是君王最看重的皇子,除了他去世的嫡长兄外,父皇只单单亲自教导过他一个人。他既没有顾攸那般顽皮,也没有顾修那般冷僻。自小到大,君王几乎很少对他发脾气,更没有这样让他在雨中罚跪的时候。
一场长跪下来,他身体摇摇欲坠,几进昏厥。
昨日朝会上,京兆府尹姜篱奏报的那桩公案,是一桩他怎么摘也摘不干净的烂账。
按大周国制,恩科分春秋两场。
春闱设于汴京城内,秋闱则设于江南境内。每隔三年一届,为得是选尽天下之才
代天子督查恩科,于一个亲王而言是莫大的殊荣。更是君王在户部前尚书张子兴死后,起复他时交代给他的第一桩差事,他万万没有料想到这件事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这件事,原本是江南境内一个穷疯了的小县令,和一个没脑子的知州外带两名刺史合伙干出来的蠢事。他们原本的想法是,那些受了骗的举子本身也是枉法。况且他们也不是真的泄题,告到哪去查出来,都不知该判个什么罪过。最重要的事,他们打的是珹王顾偃的旗号,且每拿一笔银子,就给珹王顾偃孝敬一百两,每拿一笔银子,就给珹王顾偃孝敬一百两。
等到顾偃察觉的时候,他已经就和这事摘不开了。他若是捉了那群人,所有人都会把他诟病成一个因分赃不均而出卖下属之人。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那帮人胡来。
谁知等恩科结束后竟然会闹出那么大的乱子,还出了人命。
为了避免鱼死网破,所以他花了极大的气力,才将那些举子们都按了下来。他原本以为那些文弱书生不敢以弱凌强,更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但他当真小瞧了这些百无一用的读书人,竟然真能豁的出去。
“珹王殿下。”老太监崔尚臂拖拂尘,立于人身前朝人行了一礼:“陛下准您进去了。”
顾偃闻言当即不敢怠慢,
简单活动活动早已麻木肿痛的膝头便跟随老太监一路踏入君王理政的书房之内。
书房内,君王端坐桌案之后面沉似水,桌前的黄卷奏疏堆得宛如小山一般。那些奏折不出意外的全是有关顾偃的。
顾偃再一次双膝跪地,膝行向前爬到君王跟前哽咽道:“父皇...儿臣知错了...”
“你先别急着哭。”顾鸿拿起一本奏折在桌面上磕了磕:“这些都是尚书省一大早送来的折子,你跟朕一起看看。”
“回父皇...儿臣不敢。”顾偃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事儿不敢的?江南恩科都闹成这样了,你跟朕说一切顺遂,朕还当着众臣的面儿嘉奖你,说你办事妥帖。”顾梁将手中的折子往地上一摔:“你这不是打朕的脸么?”
“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先能堵了涉事之地上上下下几十个地方官的嘴,又软禁扣押了几百个举子。连带着他们的妻儿家小都不许随意走动,朕可当真没有白封你这个亲王,你可是真有本事嗯?”君王怒极反笑,侧身撑着额头,指腹摩挲着木制上那枚青色的扳指:“说说吧,怎么想的?”
“父皇,儿臣当时只是觉得不想让父皇因此忧心,三年一届的恩科是国朝大事,若是...若是...”
“你还知道这是大事?还说不想让朕忧心?”君王顾鸿的声调陡然拔高了一度:“若是没有这十二个举子逃到京城,你是打算瞒到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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