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梅雨季节,总是格外的湿热,闷的人一身粘腻腻的汗。
今晚,又是一个雨夜。
连绵的雨,没有尽头,一直下,一直下,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这种难闻的霉味一直蔓延到人的心里,仿佛在心里也长了一层毛。
柴房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男孩,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年纪,生的瘦小而羸弱,他穿了一身灰不灰,黑不黑的衣裳,衣裳的料子倒是极好的丝绸,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一条一条狼狈的挂在身上,一阵夜风卷着雨从狭小的窗户灌入,吹动他衣衫乱飞,露出怵目惊心的鞭痕。
一道又一道鞭痕,新旧交替,深深浅浅,因在闷热的梅雨季节,有些伤口已经溃烂发炎,翻出化脓红肿的皮肉,混着柴房里稻草的霉味,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突然,门响动了一下,听到动静,小男孩瘦弱的身子不由的萧瑟了一下,这一动,扯到他肌肤上的伤痕,痛的他差点叫出声来,可是他不敢叫,他甚至连哭都不敢。
他睁着一双大而惊恐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门,生怕门打开,跑进来的一个可怕的凶兽将他一下子吞没。
“少爷,别怕,是老奴。”
门外传来一个压抑却不失温柔的苍老声音,小男孩恐惧的双眼一下子平静了不少,甚至还染上了一种惊喜,他动了一下身子,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手刚撑到地,却因为承受不住身上的痛,“哎哟”一下,跌倒在地。
这时候,“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妪,她手里提着一盏明瓦灯,往里一照,见到小男孩跌倒在地,她似乎没有感受到这柴房里气味难闻,只是心疼的轻唤了一声:“少爷,你受伤了,千万不要乱动。”
说完,她赶紧将柴房门关好,然后提着灯笼疾步走向小男孩,尤还不放心门没有关好,又警惕的回头朝着门望了一眼,确定没有异样之后才敢跑到小男孩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怡嬷嬷,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小男孩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咽。
“我来给你送药和吃的。”老妪就着灯笼里的光,一边扶着小男孩依上稻草垛,一边检查他的伤口,昏花的老眼里不由的滴出泪来,打湿了小男孩的衣服,她带着哭腔道,“我的老天爷啊,怎么打成这样了,少爷,你先忍着点疼,我给你上药……”
老妪一边哭,一边从袖笼里拿出药瓶,正要帮小男孩上药,却被小男孩一把握住了手,她的身上手上夹带着屋外冰冷的湿气,握在他小小的掌心里却丝毫不觉得寒冷,相反,他觉得很温暖,一种贴心而难得的温暖。
他害怕到最后连这么一丝可怜的温暖也会失去。
“不,怡嬷嬷,你赶紧走,让母亲知道了,你会受罚的。”
“不怕,少爷,今晚这么大的雨,公主肯定赶不回来了,老奴已经打点好了李婆子,她不会向公主告密的,况且,你伤的这么重,要是真有个好歹,那李婆子也不好向公主交待不是……”
老妪混浊的眼睛里散发着无奈而仁慈的光,一边流着眼泪絮絮叨叨的哄慰,一边用她那双粗糙的双手帮小男孩上药。
药,抹在受伤的娇嫩肌肤上,带来一种沁入肌理的清冽的疼痛,小男孩紧紧的咬住牙,用力的忍住,只是再能忍,也不过是五岁的年纪,忍到后来,咬破了嘴唇,已满眼是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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